安全屋的医疗室里，沈瓷躺在洁白的病床上，闭着眼睛任由周医生处理伤口。消毒液接触皮肤的刺痛让她微微蹙眉，但没发出任何声音。顾临溪坐在床边，紧紧握着她的另一只手，仿佛这样就能分担她的疼痛。
“伤口感染不严重，但需要重新缝合。”周医生熟练地操作着，“幸好你们及时上岸了，再泡几个小时海水，情况会麻烦得多。”
针线穿过皮肤的触感让沈瓷的手指微微收紧。顾临溪立刻感觉到了，他俯身靠近她，轻声说：“我在呢，疼就抓紧我。”
沈瓷睁开眼睛看着他，嘴角扯出一个很淡的弧度：“不疼。”
这话显然是安慰，但顾临溪没有戳穿。他只是更紧地握着她的手，用拇指轻轻摩挲她的手背——这是他们之间无声的安抚方式。
秦漠和楚风站在医疗室门口，没有进来打扰，但眼神里都写满了担忧。等到周医生缝合完毕，开始包扎时，秦漠才开口：“嫂子，这次是我们失职，没保护好你们。”
沈瓷摇头，声音还有些虚弱：“不怪你们。对方准备得太充分，换了谁都难防。”
“顾老弟，”楚风看向顾临溪，“你在海里……经历了什么？那个生物是什么？”
顾临溪从贴身的口袋里取出那个贝壳容器和刻着纹路的石板，放在床头柜上。淡金色的晶体在晨光中散发着温润的光芒，石板的纹路在光线下隐约流动，像是活的一样。
“我们去了一个地方，”顾临溪缓缓开口，“一个深海中的生态系统。那里所有的生物，都和‘种子’有关联。”他指向晶体，“这是它们给我的——‘种子’的完整信息，包括我母亲和韩青林没能掌握的部分。”
秦漠和楚风凑过来看，眼中都露出震惊的神色。楚风推了推眼镜：“你是说……‘种子’不是人造的？”
“原型是自然存在的，”顾临溪解释，“韩青林和我母亲发现了它，然后试图复制。但他们只成功了一部分，还有很多关键信息缺失。”他拿起晶体，“这里面，是完整的知识。”
秦穆拿起石板，仔细观察上面的纹路：“这是……地图？”
“是那个生态系统的地图，还有安全进出的通道。”顾临溪说，“它们希望我们保护那里。”
医疗室里安静了片刻。周医生包扎完沈瓷的伤口，给她注射了抗生素，然后对顾临溪说：“顾先生，你也需要检查。在水里泡了那么久，伤口感染的风险很高。”
顾临溪这才想起自己身上也有不少擦伤和割伤，之前在紧张状态下完全没感觉到疼痛。他点点头，但没有立刻起身：“我等沈瓷睡着。”
沈瓷看着他：“我没事，你去吧。”
“不差这一会儿。”顾临溪坚持，转头对秦漠说，“秦爷，那个晶体和石板，麻烦先收好。等沈瓷好一些，我们就联系陆衍，安排交接。”
秦漠郑重地接过两样东西：“放心，我用命担保它们的安全。”
楚风则说：“陆衍那边已经准备好了，研究中心专门成立了一个小组，就等你们过去。不过……”他顿了顿，“交接过程需要你们在场，尤其是顾先生，作为‘种子’的唯一成功案例和信息的携带者，你的参与很重要。”
顾临溪点头：“我明白。等沈瓷能下床了，我们就去。”
周医生插话：“沈小姐的伤口，最快也要三天后才能下床走动。而且即使能走了，也不能长时间站立或行走。”
“那就三天后。”沈瓷平静地说，“三天后我们去交接。”
“不行，”顾临溪立刻反对，“你的伤……”
“已经缝合了，只要不剧烈运动就没事。”沈瓷看着他，“顾临溪，这件事必须尽快了结。每多拖一天，那些追兵就多一天时间准备。而且……”她顿了顿，“我想早点结束这一切，然后……我们才能开始我们的生活。”
这话让顾临溪沉默了。他看着沈瓷的眼睛，在那里面看到了和自己一样的渴望——对平凡生活的渴望，对安宁未来的渴望。
“好，”他终于妥协，“但你必须答应我，全程坐着轮椅，不能勉强。”
“好。”沈瓷答应得很干脆。
秦漠和楚风对视一眼，都松了口气。事情终于有了明确的进展方向。
周医生给沈瓷打了镇静剂，让她休息。等沈瓷睡着后，顾临溪才起身去隔壁房间接受检查。他的伤势比沈瓷轻得多，主要是皮肤被海水泡得发皱发白，还有一些珊瑚刮擦的痕迹。周医生给他消毒上药，又打了破伤风针。
“你也要好好休息，”周医生一边处理一边说，“你的身体虽然特殊，但不是铁打的。而且……”他压低声音，“那种特殊能力，过度使用会不会有副作用，我们还不清楚。”
顾临溪想起在海中感知时那种精神透支的感觉，点点头：“我知道了，谢谢周医生。”
处理完伤口，顾临溪回到沈瓷的房间。她还在沉睡，呼吸均匀，脸色比之前红润了一些。顾临溪在床边的椅子上坐下，看着她的睡颜，心里那片最柔软的地方被填满了。
他想起在海中她握紧他的手，想起在洞穴里她靠在他肩头睡着，想起她说的“我想早点开始我们的生活”。
这些画面和话语像温暖的潮水，冲淡了所有疲惫和恐惧。
顾临溪轻轻握住沈瓷的手，那只手因为药物作用而放松，但依然带着熟悉的温度。他低头，在她手背上印下一个很轻的吻。
“等所有事都结束，”他轻声说，像在承诺，也像在祈祷，“我们就去领证，去旅行，去那个海边小镇，去看银杏树，去……过所有我们想过的日子。”
沈瓷在睡梦中无意识地动了动，嘴角微微扬起，像是在做一个美梦。
顾临溪也笑了。他就这样坐在床边，握着她的手，看着她沉睡，直到困意袭来，才趴在床边睡着了。
下午，秦漠带来了好消息：陆衍已经安排好了交接的具体流程，三天后在研究中心进行。同时，陆衍通过特殊渠道，将那片海域申请为临时保护区，禁止任何船只进入。
“这是第一步，”秦漠说，“等交接完成后，会正式申请永久性海洋保护区。顾老弟，你提供的信息很重要，那片海域的生态价值可能超乎想象。”
顾临溪点头：“那就好。那些生物……它们信任我们，我们不能辜负这份信任。”
楚风则带来了不太好的消息：“我们追踪了昨晚那些追兵的动向，他们大部分已经撤离本地，但有一小部分人留下了，似乎在等待什么。”
“等待‘种子’交接的机会？”顾临溪皱眉。
“有可能。”楚风说，“所以陆衍加强了交接地点的安保，研究中心现在处于最高警戒状态。不过……”他犹豫了一下，“我们内部可能还有问题。昨晚的行动计划只有极少数人知道，但对方明显有准备。”
这话让房间里的气氛凝重起来。秦漠的脸色沉了下来：“你是说，我们中间有内鬼？”
“不一定是我们这边的人，”楚风推了推眼镜，“陆衍安排的人，研究中心那边的人，甚至警方和军方的人，都有可能。”
沈瓷在这时醒了，她听到这段对话，平静地开口：“那就改变计划。”
所有人都看向她。
“交接时间和地点按原计划，”沈瓷说，“但我们走另一条路线，用另一组车。真正的‘种子’和晶体由我和顾临溪带着，走秘密通道。公开的那组车队作为诱饵。”
秦漠眼睛一亮：“声东击西？可以！”
“但这样你们更危险，”楚风担忧地说，“如果被发现……”
“那就赌他们发现不了。”沈瓷看向顾临溪，“你能感知到周围的环境，对吧？如果附近有埋伏，你能提前发现。”
顾临溪点头：“可以。但需要集中精神，距离有限。”
“足够了。”沈瓷说，“我们走小路，避开主干道，你的能力可以保证我们提前预警。”
计划就这样定了下来。秦漠和楚风去安排细节，周医生则给沈瓷和顾临溪做了全面检查，确保他们的身体状况能支撑这次行动。
傍晚时分，安全屋的餐厅里，秦漠让人准备了简单的晚餐。沈瓷还不能下床，顾临溪就把饭菜端到医疗室，一口一口喂她。
“我自己可以。”沈瓷说。
“我想喂你。”顾临溪坚持，舀起一勺粥，小心地吹凉，“就当……练习。等以后你老了，牙口不好了，我也这样喂你。”
这话让沈瓷的耳根微微发红。她没有再反对，安静地接受他的照顾。
窗外的夕阳很美，金红色的光芒透过窗户洒进来，将整个房间染成温暖的色调。顾临溪一边喂沈瓷吃饭，一边轻声说着话：
“等交接完了，我们先回山庄。岚姨肯定担心坏了，得让她看看我们都好好的。”
“嗯。”
“然后我们去疗养院看你母亲，正式介绍我们。”
“好。”
“接着去见我养父母，告诉他们我们要结婚了。”
沈瓷看着他：“你想什么时候办婚礼？”
顾临溪想了想：“冬天吧。你穿白色婚纱可能会冷，但我们可以选室内，或者……等春天？”
“春天好。”沈瓷说，“山庄的樱花开了，可以在那里办。”
顾临溪的眼睛亮了：“对，樱花树下，一定很美。”他握住她的手，“那就说定了，明年春天，我们结婚。”
沈瓷点头，嘴角扬起一个很淡但真实的笑容。
晚餐后，顾临溪推着轮椅带沈瓷在安全屋的小花园里散步。夜晚的空气微凉，但星空很清晰。他们在一棵桂花树下停下，桂花已经过了盛花期，但还有隐约的香气。
“顾临溪，”沈瓷轻声说，“等事情都结束了，我想把头发留长。”
顾临溪有些惊讶：“你不是一直喜欢短发吗？方便。”
“是想方便。”沈瓷说，“但现在……我想试试长发。岚姨说，新娘盘发好看。”
顾临溪的心像被温热的蜂蜜包裹。他蹲下身，平视着她的眼睛：“你什么样子都好看。短发利落，长发温柔，我都喜欢。”
沈瓷伸手，轻触他的脸颊：“你就会说好听的。”
“只对你说。”顾临溪握住她的手，贴在自己脸上，“沈瓷，我有好多好多事想和你一起做。想和你一起变老，想看你头发变白，想听你抱怨关节疼，想每天早晨醒来都看见你在身边……”
他的声音有些哽咽：“这些平凡的事，现在成了我最大的梦想。”
沈瓷的眼睛也湿润了。她俯身，额头抵着他的额头：“我也是。顾临溪，你给了我一个家，给了我一个可以期待的未来。所以无论发生什么，我们都要一起走下去。”
“一定。”顾临溪承诺。
他们在星空下相拥，桂花的香气萦绕在周围，像是这个秋夜最温柔的祝福。
夜深了，顾临溪推沈瓷回房间。周医生来给她换药时，发现伤口恢复得很好，照这个速度，三天后坐轮椅出行应该没问题。
等沈瓷睡着后，顾临溪坐在窗边，看着外面的夜色。他手里握着那个晶体，感受着其中蕴含的庞大信息。这些信息如果运用得当，可以拯救无数生命，可以推动医学进步。
但前提是，必须安全地交接，必须确保它不被滥用。
他想起深海中的那些生物，想起它们眼中智慧的光芒，想起它们对这片海域亿万年的守护。
“我会做到的，”顾临溪轻声说，像在对自己承诺，也像在对那些看不见的守护者承诺，“我会保护好这一切。”
窗外，夜风吹过树梢，带来远方城市隐约的灯火。
三天后的交接，将是最后的考验。
但至少此刻，在这个安全屋里，有温暖，有承诺，有彼此紧握的手和共同面对未来的决心。
这就够了。
足够支撑他们走过最后的难关，抵达那个可以安心相守的彼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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