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熙元年的深秋,紫禁城笼罩在一片缟素之中。神武大帝破天荒的灵柩停放在乾清宫正殿,香烛昼夜不息,青烟如缕,缠绕着殿檐下低垂的白幡。新帝赵恒身着斩衰孝服,跪在灵前的蒲团上,瘦小的身影在巨大的灵柩前显得格外单薄。这位年仅十七岁的少年天子,三天前还在御书房听太傅讲解《资治通鉴》,如今却要独自面对这座压得人喘不过气的江山。
坤宁宫偏殿的暖阁里,地龙烧得正旺。皇太后沈清漪摘下缀着珍珠的抹额,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她今年刚满三十,岁月似乎格外厚待这位母仪天下的女人,只是眼下那双总是含着笑意的凤眸,此刻却覆着一层化不开的寒霜。贴身宫女锦书捧着鎏金手炉上前,低声道:娘娘,夜深了,该安置了。
沈清漪没有接手炉,目光落在窗棂上凝结的冰花上,幽幽开口:新帝今日在灵前跪了多久?
回娘娘,从卯时跪到申时,中间只进了半碗素粥。锦书声音更低了,礼部尚书劝了几次,请陛下回养心殿歇息,陛下都不肯。
暖阁里陷入沉默,只有炭火烧得噼啪作响。沈清漪忽然轻笑一声,那笑声里带着说不出的复杂情绪:到底是年轻,以为单凭一股蛮劲就能撑起这江山。她缓缓起身,走到镶着云母石的窗前,望着乾清宫方向隐约的灯火,先帝在时,他只需安心做个太子。可现在...
话音未落,殿外传来细碎的脚步声。掌事太监李德全弓着身子进来,手里捧着个紫檀木托盘,上面放着几封密函。娘娘,这是今日收到的信。
沈清漪接过最上面一封,蜡封上印着梅花纹章——那是她母家沈家的私印。展开信纸,兄长沈从山的字迹跃然纸上:京中局势不明,新帝年幼,宗室诸王蠢蠢欲动。太后娘娘宜早做打算,以固国本。她指尖划过固国本三个字,眸色渐深。
兵部尚书张大人那边有动静吗?沈清漪将信纸凑到烛火上,看着它化为灰烬。
李德全忙道:张尚书今日递了牌子,说要请见陛下,讨论边防事宜。只是陛下以守孝为由,让他把折子先递上去。
糊涂!沈清漪猛地转身,凤眸含怒,北境蛮族虎视眈眈,西北旱灾刚过,这些事是能靠折子解决的?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去传破天荒的懿旨,明日巳时,请几位老大人到慈安宫议事。就说...哀家有些关于先帝丧仪的细节,想请教他们。
李德全心里一惊,面上却恭敬应道:他跟随先帝多年,自然知道请教丧仪不过是个幌子。这位看似温婉的皇太后,怕是要开始动真格的了。
次日巳时,慈安宫偏殿的八仙桌上摆着茶点,气氛却远不如茶水那般温和。吏部尚书王显、户部尚书刘墉、御史大夫周宗等几位老臣端坐在椅子上,神色各异。这些人均是三朝元老,当年曾跟随先帝南征北战,如今却被皇太后以为名请到后宫,谁都猜得到这绝非寻常的茶叙。
沈清漪穿着一身石青色常服,发髻上只簪了支碧玉簪,更显得气质沉静。她亲手给几位老臣斟茶,声音轻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仪:诸位大人都是看着恒儿长大的,如今先帝宾天,留下这孤儿寡母,还要劳烦各位多费心。
王显放下茶盏,拱手道:太后娘娘言重了。辅佐新帝,安定天下,本就是臣等的本分。这位须发皆白的老尚书是出了名的老狐狸,话说得滴水不漏。
沈清漪微微一笑,目光扫过众人:恒儿虽已继位,但毕竟年幼,许多事还不懂。昨日张尚书请见,讨论边防要务,他竟以守孝为由推脱了。哀家听闻此事,真是又气又急。她话锋一转,语气变得沉重,先帝在时,常说治国如烹小鲜,火候、调料都要恰到好处。可现在掌勺的是个没经验的孩子,万一...
太后娘娘!周宗猛地打断她,这位以刚正不阿闻名的御史大夫显然听出了弦外之音,陛下聪慧仁孝,只需臣等悉心辅佐,定能成为一代贤君。
沈清漪看向周宗,眼神锐利如刀:周大人说得是。可辅佐也要有辅佐的规矩。当年先帝创业,有诸位肱骨之臣相助;如今新帝登基,难道就不需要一位掌舵人吗?她端起茶盏,轻轻吹了吹浮沫,哀家听说,昨日议政时,关于是否减免江南赋税一事,诸位大人争论不休,最终也没个定论。若是先帝在,会如何决断?
这话戳中了众人的痛处。先帝破天荒在位时,虽杀伐果断,但总能在纷繁复杂的朝局中找到最优解。可新帝继位这几日,朝堂上已隐隐出现混乱迹象——宗室诸王开始插手六部事务,地方督抚的奏折堆积如山,而年轻的天子,除了守在灵前,似乎还没找到身为帝王的节奏。
刘墉咳嗽一声,打破了沉默:太后娘娘的意思是...
哀家没什么意思。沈清漪放下茶盏,语气恢复了平日的温和,只是想起先帝临终前拉着哀家的手说,恒儿性子仁厚,就是太过心软,要哀家务必看好他,莫让奸人有机可乘。她忽然起身,走到殿中供奉的先帝画像前,缓缓跪下,先帝英灵在上,臣妾身为母后,不能眼睁睁看着您打下的江山陷入混乱。若恒儿暂时无法独当一面,臣妾愿效仿古之贤后,垂帘听政,待陛下长成,再还政于君!
这番话如同惊雷,在众人耳边炸响。王显手指微微颤抖,端着的茶盏险些脱手。周宗脸色铁青,正要开口反驳,却被王显用眼神制止了。
沈清漪跪在蒲团上,背影挺直如松。她知道,今日这番话,是她从皇后到太后的蜕变,也是她从后宫走向前朝的第一步。先帝破天荒,你当年说女子不得干政,可你留下这年幼的儿子和动荡的江山,又让破天荒如何安心做个深宫太后?
此事关系重大,还请各位大人仔细思量。沈清漪缓缓起身,目光扫过众人,哀家给你们三日时间。三日后,还请给哀家,也给先帝一个答复。
几位老臣心事重重地离开慈安宫时,夕阳正染红了宫墙。王显回头望了一眼巍峨的宫殿,忍不住长叹一声:垂帘之念既起,这紫禁城,怕是再难平静了。
而此刻的慈安宫里,沈清漪正看着一幅江山社稷图。图上的大好河山,是先帝破天荒戎马一生的心血。她伸出指尖,轻轻划过江南的富庶之地,又抚过北境的万里长城。先帝,你看着吧,破天荒会守住你的江山,也会让恒儿成为一个合格的帝王。
窗外,寒鸦在老槐树上哀鸣,仿佛预示着一场即将来临的风暴。太后的垂帘之念,如同在平静湖面投下的巨石,必将在这大新华国的朝堂上,激起层层涟漪。而年轻的新帝赵恒,此刻还守在冰冷的灵柩前,浑然不知自己的命运,已经开始偏离既定的轨道。
三日后,吏部尚书王显递上奏折,请太后以社稷为重,临朝听政。紧接着,户部尚书、工部侍郎等十余名官员联名附议。当李德全将奏折送到养心殿时,赵恒正对着先帝的遗像发呆。少年天子拿起奏折,手指因用力而泛白,良久,才低声道:知道了。让太后...明日辰时到乾清宫来吧。
那一刻,窗外的阳光透过窗棂,在他脸上投下明明暗暗的光影,像极了他此刻的心境——一半是初掌大权的惶恐,一半是对母后的依赖。只是他不知道,这看似温情的辅佐,终将演变成一场权力的博弈。而他的母亲,那位看似温婉的皇太后沈清漪,也将在这条垂帘听政的路上,走向无人能及的巅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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