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极殿的鎏金铜鹤在暮色中投下修长阴影,破天荒将辽东八百里加急的军报推到御案中央。羊皮纸边缘还沾着未干的血迹,太子赵恒亲书的二字笔力遒劲,墨迹几乎要穿透纸背。
启禀父皇,身着麒麟纹常服的太子垂手立在殿中,玄色腰带上悬挂的羊脂玉佩随着呼吸轻颤,辽东军已在鸭绿江畔击溃靺鞨七部联军,斩首三万余级,俘虏牛羊马匹共计十七万。
破天荒摩挲着军报边角,目光掠过儿子挺拔的身影。这个自幼在尚书房研读《孙子兵法》的储君,终究还是脱下了锦袍换上了铠甲。他想起二十年前自己亲征北漠时,也是这般站在先帝的丹墀下,只是那时的他眼中燃烧的是孤注一掷的野火,而赵恒此刻眼底却是深潭般的沉静。
战俘如何处置?御座上传来低沉的询问,鎏金九龙屏风将晚风切割成细碎的光斑,落在皇帝布满剑痕的手背上。
儿臣已命人清点部族名册,赵恒上前两步展开舆图,象牙筹在辽东地界划出弧线,靺鞨七部中三部顽抗至全军覆没,余下四部愿献降书。臣意效仿先朝都护府旧制,将青壮编为辅兵,老弱妇孺迁至辽西开垦,由朝廷发放耕牛种子。
青铜鹤灯突然爆出灯花,破天荒的手指在扶手上叩出清响。殿内侍立的禁军统领下意识握紧了腰间佩刀——谁都知道皇帝最恨姑息养奸,当年平定西羌时,曾下令将降兵尽数坑杀。
太子可知,破天荒缓缓起身,十二章纹的龙袍在青砖上拖曳出威仪的声响,当年你王叔在雁门关放虎归山,才有了今日辽东之患。
赵恒的喉结动了动,舆图上的象牙筹被捏出浅浅指痕:父皇,靺鞨诸部世代居于苦寒之地,若斩尽杀绝,恐寒了其他部族归附之心。臣已查明,此次叛乱实由三部首领裹挟,四部降兵中不乏愿为朝廷效力之辈。他突然解下腰间玉佩,若处置失当导致复叛,儿臣愿以太子之位谢罪。
殿外忽起惊雷,豆大的雨点砸在琉璃瓦上。破天荒盯着儿子手中的玉佩,那是他登基那年亲手系在赵恒腰间的,如今温润的玉面上已磨出细密的包浆。他想起昨夜收到的密报,太子在军前力排众议,杖责了主张屠城的偏将,此刻辽东大营里恐怕正有无数双眼睛盯着太极殿的方向。
传旨,破天荒突然转身望向窗外连绵的雨幕,着太子赵恒总领辽东善后事宜,设立安东都护府,辖境自辽水以东至大海。金銮殿的铜钟在暮色中轰然作响,惊飞了檐角栖息的夜鹭,朕给你三个月时间,若不能让那些靺鞨人拿起锄头,就提着首级来见朕。
赵恒深深叩首,玄色衣袍铺展如墨:儿臣定不辱使命。雨水顺着檐角的螭首倾泻而下,在青石板上砸出朵朵水花,仿佛在为新的都护府奏响序章。
三日后的早朝上,当赵恒捧着拟定的《安东都护府章程》出现在文华殿时,御史台的弹劾奏章已堆积如山。白发苍苍的御史大夫拄着象牙笏板,唾沫星子溅在金砖上:太子此举乃是养虎为患!昔年汉武帝徙匈奴于塞下,终致五胡乱华之祸!
赵恒立于殿中从容应对,紫宸殿的盘龙柱映着他年轻却坚毅的面庞:汉武之时胡人未习中原教化,今臣已选三百通汉学者前往都护府,设坛讲授《孝经》《礼记》。况且靺鞨降兵皆分散编于汉军之中,每十名降兵配一名汉军校尉,何患之有?
阶下的议论声突然静止,所有人都看见破天荒将赵恒的奏章放在龙案最上层。皇帝的手指在设置互市四字上停顿片刻,突然抓起朱笔,在章程末尾批下字。朱砂滴落的瞬间,仿佛有清脆的碎裂声在大殿回荡——那是旧朝遗留的铁血规矩,正在年轻储君的智谋中瓦解。
当赵恒带着内侍省的符节走出皇城时,暮色正染红朱雀大街的青石板。辽东的捷报早已贴满了十二座城门,百姓们围着榜文欢呼雀跃,却不知太极殿的君臣刚刚完成了一场影响后世百年的博弈。他抬手接过侍从递来的鎏金马鞍,鞍鞯上镶嵌的宝石在夕阳下流转着温润的光芒,宛如那些即将拿起锄头的靺鞨人眼中新生的希望。
御书房的灯亮到三更,破天荒仍在翻阅太子送来的安置细则。当看到每岁选靺鞨子弟百人入国子监的条陈时,他突然想起二十年前在北漠草原上,那个抱着他腿哭喊的鲜卑孩童。如果当年先帝能给他一个读书的机会,或许就不会有后来的居延海血战。
传旨给辽东都护府,皇帝对着空荡的大殿轻声道,赐太子黄金百斤,锦缎千匹。窗外的月光突然变得格外明亮,照亮了御案上那份墨迹未干的奏折,最末处万世基业四字,正随着烛火轻轻摇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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