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宸殿的鎏金铜鹤在初夏的日光里泛着冷光,破天荒捻着御案上的檀木镇纸,目光沉沉落在阶下躬身而立的太子赵恒身上。明黄色的龙袍衬得这位储君面色愈发苍白,案头堆积的奏折如同一座沉默的山,压得他双肩微微内扣。
户部的盐铁改制,为何拖了三个月?帝王的声音不高,却带着穿透金石的力道。
赵恒额角渗出细汗,手指在朝服玉带上来回摩挲:回禀父皇,李太傅言改制当循序渐进,否则恐动摇国本。
李太傅?破天荒冷笑一声,镇纸在案上轻轻一顿,惊得殿内侍立的宫女太监齐齐跪倒。鎏金笔洗里的清水泛起涟漪,映出赵恒慌乱躲闪的眼神。三十年前朕推行摊丁入亩,李太傅也是这般说辞。他起身踱下丹陛,龙靴踩在金砖上发出沉闷回响,你可知昨日漕运总督递来八百里加急?江南盐商罢市,十三州府盐价暴涨三倍,已有流民冲击官盐局。
赵恒猛地抬头,眼中满是错愕。他每日埋首奏章,竟不知宫外已乱成这般模样。
父皇,儿臣这就...
你要如何?破天荒截住他的话头,苍老却依旧锐利的眼睛审视着长子,是杖责盐道御史,还是拿办几个盐商?他忽然伸手,冰凉的指尖抚过赵恒颤抖的脸颊,朕的太子,你读的圣贤书里可写着,帝王之术首重权衡?
这日午后,破天荒未乘龙辇,只带着赵恒步行至皇城角楼。初夏的风卷着护城河水的腥气,吹动父子二人明黄与杏黄的袍角。远处酒肆传来的说书声隐约可闻,讲的正是三十年前先帝庶子如何在冷宫蛰伏,最终登临九五的传奇。
看见那棵老槐树了?破天荒指向角楼外那株虬曲的古树,树身半枯半荣,苍老的枝干却顽强地伸向苍穹。李太傅就像这枯了半边的树干,盘根错节扎在朝堂里。你若想连根拔起,只会震得整个社稷动摇。他忽然从袖中取出一枚玉佩,玉佩上盘踞的龙纹缺了只眼睛。这是当年凤玲珑送朕的窥龙佩,你且拿着。
赵恒接过玉佩,触手温润,却在掌心沉甸甸的。他想起那位神秘莫测的女子,父皇曾说若没有她的玲珑阁,当年玄武门之变的血流不到太极殿。
三日后的早朝,赵恒身着杏黄袍,第一次在百官面前挺直了脊梁。当李太傅再次以祖制不可违为由反对盐铁改制时,年轻的太子缓缓起身,将窥龙佩置于朝笏之上。
太傅所言极是。他声音清朗,目光扫过阶下群臣,只是昨日收到密报,江南盐商已与倭寇勾结,私运海盐入港。此言一出,朝堂顿时寂静无声。赵恒从袖中取出一卷海图,图上朱笔勾勒的航线如毒蛇般蜿蜒,儿臣以为,当务之急不是改制,而是彻查通倭奸商。
李太傅脸色骤变,花白的胡须微微颤抖:太子殿下可有实证?
证据正在搜集。赵恒上前一步,将海图呈给御座上的破天荒,但为防夜长梦多,儿臣请旨暂代盐铁司职权,清查全国盐引。他刻意加重二字,目光掠过几位面露不豫的老臣。
破天荒抚掌而笑,龙椅上的身影在晨光中显得格外高大:准奏。太子监国期间,可调动锦衣卫协助办案。
退朝后,赵恒随破天荒来到御花园的养性斋。窗明几净的暖阁里,凤玲珑早已煮好新茶,碧绿的茶汤在白瓷杯里漾着清香。这位身着月白襦裙的女子依旧古灵精怪,见赵恒进来,眨着狡黠的眼睛:太子殿下今日可是放了颗好爆竹。
赵恒脸颊微红,将窥龙佩奉还:多谢凤阁主相助。
这玉佩还是送你。破天荒接过玉佩,亲手系在赵恒腰间,记住今日之事。对付老臣要用阳谋,明面上顺着他们的意,暗地里却能一剑封喉。他端起茶杯,袅袅茶雾模糊了眼底的复杂情绪,李太傅党羽遍布六部,硬撼必两败俱伤。借倭寇之事削其盐铁司兵权,既除隐患又全了君臣体面,这才是帝王权衡之术。
赵恒摩挲着玉佩上的龙纹,忽然想起三日前父皇在角楼说的话。那株半枯的老槐树,原来并非要连根拔起,而是要引蛇出洞。
秋分时节,黄河决堤的奏报雪片般飞入京城。赵恒在紫宸殿主持议事,面对工部与河道总督的互相推诿,他不再像从前那样手足无措。当老臣们争论不休时,年轻的太子忽然起身,将一份泛黄的图纸拍在案上。
这是三十年前父皇治理淮河时的方略。他指着图中密密麻麻的标注,儿臣以为可效仿此法,以工代赈。既解灾情,又疏流民。他目光扫过众人,至于河道总督与工部的权责,儿臣已命内阁拟好章程,请父皇圣裁。
破天荒坐在御座上,看着长子有条不紊地分派任务,看着他驳回老臣们不合理的请旨,看着他在争论中始终保持着从容气度。龙袍下的手指悄然握紧,掌心的老茧硌得生疼。当年那个在冷宫陪他读书的瘦弱少年,终于在风雨历练中长出了鳞爪。
夜深人静时,破天荒独自登上角楼。秋风卷着落叶掠过城墙,远处皇城的灯火如散落的星辰。他想起今日赵恒处理河工事务时,特意留下李太傅派系的两位侍郎参与督办,既显宽容又暗藏制衡。这孩子终究是学会了,学会在坚持原则时保持弹性,在”平衡各方势力中积蓄力量。
“ 殿下来了。内侍低声禀报。
破天堂上的锐气,倒添了几分温情。父皇夜露深重,当心着凉。
荒转身,看见赵恒捧着一件狐裘站在月光里。杏黄朝服已换成常服,褪去了朝
父子二人并肩站在垛口,望着沉睡的京城。破天荒忽然开口:明日起,你代朕巡查灾情。
赵恒猛地转头,眼中闪烁着难以置信的光芒。
会朝堂上的纵横捭阖,也要懂得民间的疾苦冷暖。他望着远处连绵的宫殿剪影,声音里带着一丝疲惫,朕能教你的权术制衡,终究是术。真正的帝王之道,在民心,在天下。
月光如水,洒在父子二人身上。赵恒握紧腰间的窥龙佩,冰凉的玉佩仿佛带着穿透时空的力量,连接起两代帝王的传承与期许。远处更夫敲着三更梆子,悠长的声响在寂静的皇城回荡,像是在为一场即将到来的权力交接,奏响序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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