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县丞到任前的这几日,陈序忙得脚不沾地。权力交接的琐事千头万绪,但他心头最紧要的,却是赶在一切落定前,将吴志远案的铁证彻底钉死!这不仅是给钱塘百姓一个交代,更是他揪出“清风会”尾巴的唯一机会。
静室之内,烛火摇曳,映照着满地箱笼卷宗。陈序屏退了所有闲杂人等,只留杜衡一人在旁。他信不过别人,也怕走漏风声。这些从吴府、徐记绸缎庄查抄来的东西,看似是定罪的死物,谁知里面会不会藏着能要人活的线索?
“大人,这些账册都已核对三遍了,分文不差。”杜衡将一摞账册码放整齐,揉了揉发涩的眼角。
陈序“嗯”了一声,目光却死死锁在手中一本薄册上。这是从吴志远书房暗格里起出的私密笔记,记录的多是见不得光的银钱往来和为官心得。他快速翻阅着,字里行间尽是吴志远的狡诈与谨慎。直到笔记后半,内容变得杂乱,多了许多无意义的涂鸦。
起初陈序并未在意,只当是吴志远心烦意乱时的发泄。然而,当他指尖捻过一页右下角时,动作猛地僵住!浑身的血液似乎在这一刻凝固。
——三道弯曲的弧线,环绕着一个空心的圆点!
这个符号!他绝不会认错!
数月前,在县衙卷宗库积灰的角落里,他就曾在一张废弃的公文背面见过它!当时运河浮尸案发,吴志远步步紧逼,他无暇深究,只得将那张纸秘密收好,将这谜团死死压在心底。没想到,它竟会在此刻,以这种方式,再次撞入他的眼帘!
心脏在胸腔里狂跳,一股冰冷的战栗自尾椎骨窜起,直冲头顶。
“杜衡!”陈序声音发紧,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厉色。
杜衡闻声看来,见陈序脸色不对,一个箭步便跨到案前:“大人?”
“看这里。”陈序指尖重重点在那个符号上,力道几乎要戳穿纸背。
杜衡凝神细看,眉头越皱越紧,忽然,他倒抽一口冷气:“这图案……属下想起来了!大人您之前是不是……”他猛地抬头,眼中尽是惊疑。
“没错,就是它。”陈序语气沉凝,斩钉截铁,“一次是意外,两次,尤其是出现在吴志远的私密笔记里,就绝不是巧合!”
他猛地将笔记纸拿起,凑到烛光下细细端详。墨迹寻常,笔触潦草,不像精心绘制,反更像是一种烙印在潜意识里的习惯,一种下意识的标记。
“吴志远与清风会勾结,我们早有定论。如今这符号再次出现,便是铁证!”陈序目光如电,扫过满室物证,“这符号,必是清风会内部用以识别身份、传递讯息的印记!”
杜衡只觉一股寒气从心底冒起:“连吴志远这等实权官员都能被其渗透?这清风会……究竟想干什么?”
“其志非小!”陈序豁然起身,在狭窄的静室内来回踱步,语速快而清晰,“控制漕运,腐蚀官吏,为其铺路。这符号就是他们串联的暗线!找!立刻给我找!把所有查抄来的书信、文书,哪怕是一片碎纸,都给我再筛一遍!重点就是这个符号!”
命令一下,两人立刻动手。之前是泛泛查阅,如今有了明确目标,行动效率陡然提升。纸张翻动的沙沙声密集如雨,烛火将两人忙碌的身影投在墙壁上,气氛紧张得几乎要凝出水来。
时间一点点流逝,桌上堆砌的、地上铺开的物件被逐一仔细排查。然而,除了笔记上那一处,竟再无所获。
杜衡直起腰,脸上难掩失望:“大人,这帮人太谨慎了,痕迹清理得干干净净。”
陈序却并未气馁,反而嘴角勾起一丝冷峭的弧度:“找不到才是正常。他们若处处留痕,反倒是个不入流的草台班子。”他重新坐回案前,指尖轻轻敲击着那张笔记纸,“关键在于,吴志远为何要在这里画下它?”
他再次沉浸入笔记的前后文。前一页,记录着吴志远与一位代号为“木”的州府官员会面,谈及“漕粮北运”事宜,字里行间透着掩饰不住的得意。后一页,则是一些用途不明的零散数目。
“漕粮北运……‘木’……”陈序眼中精光一闪,“州府级别的保护伞么?看来,这清风会的网,比我们想的撒得更大,织得更深!”
破碎的线索在脑中飞速拼凑,一个隐秘而庞大的组织轮廓逐渐浮现。它利用独特的符号串联起漕帮、地方官吏,乃至更上层的势力,正在黑暗中悄然张开巨网。
而自己,已在不知不觉间,触及了这张网的边缘!
陈序不再犹豫,小心翼翼地将那页笔记纸撕下,贴身收入怀中。这薄薄一张纸,此刻却重若千钧,代表着潜藏在平静水面下的巨大暗流。
“杜衡,”他抬起头,眼神锐利如刀,“你立刻动用所有江湖关系,暗中查访这个符号。记住,只探听,不追问,绝不可暴露意图,打草惊蛇!”
“属下明白!”杜衡抱拳领命,神色肃然。他深知,一场新的、更为凶险的暗战,已然拉开序幕。
陈序走到窗边,“哐当”一声推开支摘窗。夜风带着运河的湿冷气息扑面而来,吹散一室沉闷,却吹不散他心头的凝重。
钱塘的明面上的争斗暂歇,但真正的威胁,才刚露出冰山一角。他轻轻按了按胸口,那符号仿佛带着无形的灼热,烫在他的心口。
清风会……我们,很快就会再见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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