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衙的青石板路今日格外漫长。张威跟在陈序身后,眼角余光不住打量这位新任县尉。陈序步履从容,可张威的后背早已被冷汗浸透。
那束目光。陈序最后投向李贵的眼神,分明在晾晒场中停顿了一瞬。张威几度张口,却在对上陈序云淡风轻的神色时,所有试探都被无声堵回。
陈序的确无视了身旁之人的焦躁。他的心神正沉浸在方才获取的线索中,所有碎片在脑海中飞速拼接,最终汇聚成这个名字。
动机——李贵近期手头宽裕。一个家中老母久病、幼子待哺的染坊工匠,何来闲钱?
物证——死者指甲缝中残留的靛蓝染料,与赵氏染坊特制配方高度吻合。
行为证据——李贵右手虎口处那道新鲜勒痕,深红泛紫,分明是近期用力拉扯粗糙绳索所致。
时机——案发当日,李贵恰好告假,无人能证明他当日真正去向。
个体特征——左利手!与现场脚印推断出的凶手发力习惯完全一致!
所有线索被这根无形丝线完美串联。
回到衙门签押房,陈序径直走向杜衡:
杜捕头,立刻点齐可靠人手,随本官前往赵氏染坊!
是!大人!杜衡洪声应道,眼中迸发压抑已久的光芒。
陈县尉!吴县丞猛地站起,无凭无据,三番两次惊扰地方商贾,成何体统!
张威一个箭步挡在陈序面前:陈序!你莫非是要滥用职权?
张捕头所谓的工友作证是真是假,你心知肚明。陈序倏地转身,目光如刀,本官现在手握确凿证据!你若再敢阻挠办案——
他刻意顿了顿,一字一句道:便是、同、谋!
二字如同惊雷炸响。
空气瞬间凝固。几个衙役下意识后退半步。
张威的脸涨成猪肝色:你……你血口喷人!
陈序不再多言,抬手一把推开张威:
杜衡立刻唤来两名衙役,紧随陈序大步而出。
反了!真是反了!吴县丞气得浑身发抖。
张威望着陈序离去的背影,眼中闪过一丝慌乱,迅速从侧门溜出。
——
陈序带着杜衡三人,步履如风,直扑赵氏染坊。他心知必须争分夺秒!
再次踏入赵氏染坊,空气中的氛围已截然不同。
赵坤带着管事匆匆迎出,脸上笑容僵硬:陈大人去而复返,不知还有何指教?他的目光不由自主飘向晾晒场——那里,李贵正悄然后退。
本官已查明,你坊工匠李贵与运河浮尸案有重大干系!陈序目光如电,拿下李贵!
遵命!杜衡如猎豹般窜出。
大人!冤枉啊!赵坤急忙拦住,李贵一向老实本分!
是否误会,审过便知!陈序挥开赵坤。
那边厢,李贵见官差扑来,吓得魂飞魄散,转身就逃。可不过三两个回合,就被杜衡反剪双臂,死死按在地上。
放开我!我冤枉!李贵拼命挣扎,脸色惨白。
陈序走到被按倒在地的李贵面前,抓起他的右手,将虎口处那道新鲜的勒痕暴露在众人视线中。
冤枉?那你告诉本官,你手上这伤,从何而来?
李贵的身体猛地一僵:是……是做工时勒的……
搬何物?何时所勒?可有旁人见证?陈序连续发问。
是……前日搬染缸……
前日?陈序冷笑,案发当日,你人在何处?
我……身子不适,在家歇息……
何人为证?
就、就我一人……
既无旁证,手上又恰有新伤。陈序站起身,目光扫过众人,李贵!事到如今,你还有何话说?!
这番连珠炮似的追问,将李贵的谎言击得粉碎!
李贵瘫软在地,心理防线彻底崩溃。
他发出野兽般的哀嚎:我……我不是故意的……是他逼我的……是他逼我的啊!
这声哭嚎,无疑就是认罪!
杜衡和衙役脸上露出振奋之色。周围的工匠们哗然。
赵坤脸色煞白,踉跄后退。
陈序心中一定,最关键的一步,终于踏出!
但他比谁都清楚,这远非结束。李贵口中那个是谁?
带走!陈序沉声下令。
杜衡将瘫软的李贵提起,押着他走出赵氏染坊。
时近黄昏,夕阳余晖照在陈序沉静的脸上。
锁定李贵,只是掀开了真相帷幕的一角。
更大的谜团,还隐匿在视线之外。
但至少在此刻,他赢得了至关重要的第一回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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