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疤脸的话像淬了毒的钉子,扎在凝滞的空气里。
他手下五六个人呈扇形散开,堵死了退路,手里各式各样的简陋武器在渐亮的天光下泛着冷硬的光。
这几个人高矮胖瘦不一,但眼神里都带着黑市混迹久了的那种浑浊的凶狠。
站在最左边的是个矮壮如铁墩的男人,手里拎着根顶端磨尖的螺纹钢,重量不轻,他握着却毫不费力。
旁边是个瘦高个,像根竹竿,手里耍弄着一把弹簧刀,刀花翻飞,眼神却总往林怀安怀里瞟,带着毫不掩饰的贪婪。
还有个脸上带疤的,安静地站在刀疤脸侧后方,手里没拿武器,但那双眼睛看过来时,像毒蛇的信子,让人脊背发凉。
剩下两三个也都不是善茬,有个拿着绑满碎玻璃的酒瓶,还有个握着沉重的扳手,最后一个壮汉手里拎着条铁链,链子一头缠在手腕上,另一头耷拉在地上,随着他的呼吸轻微晃动。
陈寻的短刃已经横在身前,那截打磨过的钢筋闪着寒光。
她身体微微下压,重心落在前脚掌,像一张拉满的弓,随时能弹射出去。
她的声音没有一丝波澜,对着林怀安,也对着可能存在的第三方,清晰地报出观察结果:“水塔那边,至少三个。两点钟方向钢筋堆后面一个,十一点钟方向破水箱左边一个,还有一个在正前方塔基阴影里,移动过,现在不确定具体位置。”
她甚至没回头,仅凭刚才靠近时惊鸿一瞥的记忆就做出了判断。
她的目光锐利如鹰,快速扫过刀疤脸一行人,似乎在评估每个人的威胁程度和可能的突破口。
前狼后虎。
林怀安抱紧怀中的归序,隔着粗糙的布料,能感觉到那团幽蓝光芒似乎因这紧绷的气氛而微微躁动,传递出微弱的不安,像受惊的小动物蜷缩起来。
祂太虚弱了,昨晚那一下近乎透支的反击,让祂此刻的光晕都比平时暗淡稀薄了几分,仿佛一阵稍大的风就能吹散。
他能感觉到归序传递来的情绪碎片,混乱,疲惫,还有一丝对外界恶意的本能抗拒。
“小子,听见没有?把那玩意儿交出来!”
刀疤脸见他们不动,尤其是林怀安还低着头好像在看怀里那东西,耐心耗尽,往前逼近一步,脸上的横肉随着步伐抖动着,疤痕扭曲得像条蠕动的蜈蚣。
“别逼老子动手,到时候缺胳膊少腿,可别怨天尤人。”他刻意晃了晃手里那把锈迹斑斑但刃口磨得发亮的砍刀,金属反射着微光。
他旁边的“老鼠”缩了缩脖子,眼神躲闪,不敢直视林怀安怀里的布包,似乎还对昨晚归序那诡异的表现心有余悸,脚下不自觉地往后挪了半步,正好踩到一块松动的石头,发出轻微的声响,引来刀疤脸不满的一瞥。
刀疤脸身后那个耍弹簧刀的瘦高个嗤笑一声,似乎在嘲笑“老鼠”的胆小。
林怀安空着的手悄悄握紧,指甲陷进掌心,刺痛感让他混乱的思绪稍微清晰了一点。
硬拼毫无胜算,归序状态堪忧,陈寻再能打,也难敌对方人多势众,而且这些人一看就是惯于街头斗殴的狠角色,配合起来肯定比零散的怪物难缠。
那个拎铁链的壮汉肌肉贲张,一看就力气极大,耍弹簧刀的出手应该很快,而那个一直没说话,眼神阴冷的,恐怕才是最危险的。
更何况旁边还有不明身份的窥视者,是敌是友尚未可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道理他懂。
他飞快地瞥了一眼水塔方向,那些隐藏的人依旧没有动静,像是在等待什么。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肺部充满清晨冰冷干燥的空气。
目光扫过刀疤脸贪婪的嘴脸,扫过他身后那几个跃跃欲试的手下,最后落回刀疤脸脸上,忽然开口,声音不大,却异常平稳,清晰地穿透了紧张的氛围。
“你们想要祂,无非是觉得祂特殊,有价值。黑市里,稀奇古怪的东西不少,但像祂这样的,独一份,对吧?”
他甚至在句尾带上了一点谈论货物般的语气,试图将对方的注意力从直接的抢夺引向对价值的衡量。
刀疤脸嗤笑一声,扯动脸上的疤,显得更加狰狞:“废话!老子眼睛没瞎!少说这些没用的!”
他挥舞了一下砍刀,带起一阵风声。
“赶紧的,别磨蹭!”
“但你们有没有想过,”林怀安语速依旧平稳,仿佛不是在面对一群暴徒,而是在进行一场交易谈判,“一个能让‘老鼠’兄弟,”他特意顿了顿,目光转向那个瘦高跟班,“只是远远看一眼,就吓得……嗯,反应那么大的东西,是你们能轻易掌控的吗?”
他刻意用“反应那么大”代替了更具体的描述,留足了想象空间,同时再次点出“老鼠”的狼狈,试图在对方阵营里制造一点小小的裂隙。
“老鼠”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嘴唇嗫嚅了一下,想反驳又不敢大声,只得恨恨地瞪了林怀安一眼,往人堆里又缩了缩,引得那个耍弹簧刀的同伴又发出一声不屑的冷哼。
刀疤脸眼神也阴沉了几分,像毒蛇一样盯着林怀安,但脚步下意识地顿住了,没有继续逼近。
他混迹黑市,靠的就是狠辣和审时度势,不是无脑的莽夫。
眼前这小子太镇定了,镇定的有点反常。
而且他怀里那东西,确实邪门。
昨晚“老鼠”连滚爬爬跑回来,语无伦次地说什么蓝光、冰冷、窒息感……不像完全作假。
林怀安将他的细微反应看在眼里,继续道,声音压低了些,仿佛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带着点推心置腹的意味。
“昨晚发生了什么,你们清楚。祂现在是不稳定,能量波动混乱,但正因为不稳定,才更危险。你们逼得太紧,无非两种结果。”
他顿了顿,感受到怀中归序的波动似乎因他平稳的语调而稍微平复了一些,不再那么躁动不安,这给了他一点信心。
“一,祂再次爆发,像昨晚一样,甚至更强。结果如何,你们可以猜猜。黑市里死个把人,不是什么新鲜事,但死得不明不白,连个全尸都找不到,那就不太划算了,刀疤哥你说呢?”
他甚至还带上了敬语,听起来却格外讽刺,目光扫过对方每一个人,让他们都感受到话里的寒意。
“二,”他声音沉了下去,带着一种近乎冷酷的理智,像在分析一笔烂账,“祂彻底崩溃,能量核心湮灭,直接消散。
“到时候,你们什么都得不到,竹篮打水一场空,白白浪费力气。而且,这种能量体崩溃时会不会产生什么……嗯,残留污染,谁也说不好。
“这种亏本买卖,说不定还要搭上点什么的生意,你们也做?”
他微微歪头,像是在真心请教,但眼神里没有丝毫温度。
刀疤脸眼神闪烁,明显被说动了部分心思,林怀安条理清晰的分析和他表现出的镇定,都在削弱着他靠人多势众建立起来的心理优势。
他身后的手下们也出现了些许骚动,交头接耳了一番,有人看着林怀安怀里的布包,眼神里多了几分犹豫。
但到嘴的肥肉让他舍不得放弃,贪婪依旧占据上风。
刀疤色厉内荏地吼道,试图用音量掩盖动摇:“少他妈吓唬人!老子什么场面没见过!就凭你几句话……” 他挥舞着砍刀,上前半步,试图重新掌握主动权。
就在这时,仿佛是为了印证林怀安的话,他怀中的布包忽然毫无征兆地透出一阵剧烈的蓝光,亮度不高,却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急促频率,像是什么东西内部结构正在失衡,濒临瓦解的悸动。
同时,一股极其微弱却带着某种难以言喻的混乱气息逸散出来,虽然转瞬即逝,如同错觉。
但这味道让距离最近的刀疤脸和一直紧盯着这边的“老鼠”猛地一僵,脸上血色褪去,瞬间再次浮现出昨晚那种混杂着惊骇和厌恶的神色,像是无意中摸到了什么极其污秽致命的东西。
连刀疤脸身后那个一直很安静的阴冷男子也微微皱起了眉头。
林怀安心中一动,知道这是归序无意识间的能量逸散,可能是被对方的恶意刺激,也可能是自身不稳定的自然反应。
他立刻配合地露出凝重甚至带着一丝“快要控制不住”的焦急,手臂猛地收紧,将布包牢牢按在怀里,对着怀里低喝道:“安静!收敛点!”
归序的光晕在他“呵斥”和肢体语言的压制下,那紊乱的闪烁渐渐平复下去,重新变回微弱而平稳的呼吸状,但那瞬间令人不安的余韵还隐隐约约萦绕在空气里,刺激着对面几人的神经。
那个耍弹簧刀的瘦高个也不玩刀花了,下意识地握紧了刀柄。
林怀安抬起眼,看向脸色变了几变的刀疤脸,语气带着一种破罐子破摔的冷意,甚至有点不耐烦,仿佛在处理一个麻烦。
“看来祂不喜欢被威胁,能量更不稳定了。要么,现在你们动手,大家一起赌一把,看看是你们的刀快,还是祂崩溃得快。要么,”他侧了侧身,示意了一下身后并非完全无路可走的废墟,“让开,我们各走各路,就当没见过。”
他掂了掂怀中的归序,布包随着动作晃了晃,引得对面几人一阵紧张。
“这东西,是福是祸,值不值得拼命,你们自己掂量。为了个不一定能到手,还可能炸伤自己的玩意儿,把命搭上,不值当吧?”
他这话是说给刀疤脸听的,也是说给那些手下听的,分化瓦解的意图明显。
陈寻适时地往前踏了半步,鞋底踩碎了一块小石子,发出清脆的声响。
她手中的短刃依旧稳稳横在身前,刃尖微微上挑,那双冰冷的眼睛扫过刀疤脸和他每一个手下,带着一种野兽般的审视,明确表达了“要打便打,废话少说”的意思。
她甚至微微调整了一下站姿,让刀疤脸能更清楚地看到她脚下利于发力的位置和手臂肌肉微微绷起的线条。
压力无形中倍增。
刀疤脸脸色变幻不定,额头甚至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他看看林怀安怀里那诡异莫测的光团,又看看明显不好惹的陈寻,再快速回想昨晚“老鼠”连比划带说的诡异场景,以及刚才那瞬间令人汗毛倒竖的腐朽气息……
理智告诉他,这小子说的可能不全是假话。
这东西太邪门,这两个人也不好对付,旁边还有第三方虎视眈眈。
硬抢,代价可能真的很大。
手下们似乎也感受到了老大的犹豫,那股一往无前的气势泄了不少。
他混迹黑市靠的是狠辣和审时度势,不是无脑送死。
眼前这两人一“球”,处处透着不对劲。贪婪和谨慎在脑中激烈交战。
最终,对未知风险的忌惮和对潜在损失的评估压过了贪婪。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为了个看不透的东西把老本赔上,不划算。
“妈的……”刀疤脸从牙缝里挤出低声咒骂,像是要把所有不甘都咽下去。
他眼神在林怀安冷静得近乎没有表情的脸和那被布包裹着的物体之间逡巡片刻,最终,恶狠狠地盯着林怀安,像是要把他样子刻在心里。
“行!算你们狠!这次老子认栽!”
他几乎是咬着牙说出这句话,然后猛地一挥手,像是要驱散什么晦气一样,对着手下低吼:“我们走!”
手下们虽然有些懵,不明白老大为什么突然改变主意,但对命令的习惯性服从让他们立刻动作起来,警惕地保持着面对林怀安二人的姿势,缓缓向后退去,跟着刀疤脸迅速退入了来时的巷道阴影里,杂乱的脚步声很快远去,消失不见。
压迫感从后方骤然解除,林怀安紧绷的肩膀几不可察地松弛了一瞬,这才感觉到后背早已被冷汗浸湿,凉飕飕地贴在衣服上。
刚才那番对峙,看似他占据了上风,实则每一步都走在悬崖边上,完全是兵行险着,靠归序那点不受控的本能反应和自己的虚张声势硬撑过来的。
他低头看了看怀中的布包,归序的光芒似乎因为威胁离去而显得安稳了些,但那份虚弱感依旧明显。
他轻轻吐出一口一直憋着的浊气,感觉心跳这才慢慢恢复正常速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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