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经济渗透
竟陵城的早市,总带着一股子烟火与生计搏杀混杂的躁动。天光未大亮,四城的城门刚开,挑着担的、推着车的、空着手的,便如同归巢的蚁群,涌向城中最大的“米市街”。空气里飘着隔夜馊水、新鲜蔬菜和热腾腾蒸饼的气味,更多的是人挤人带来的汗臭和一种焦灼的气息。
街口那家挂着“陈记粮行”幡子的铺面,还没卸下全部门板,掌柜老陈就搓着手,在门口踱来踱去,眉头拧得能夹死苍蝇。他时不时伸长脖子往街西头看,那里是“周记”、“王记”几家粮行的方向。
“爹,看啥呢?咱库里粮食还够卖几天的。”他儿子,一个半大小子,揉着惺忪睡眼从里屋出来。
“够个屁!”老陈没好气地回头骂了一句,“你没见西头那几家,从三天前就开始压价?糙米比咱们便宜两文!再这么下去,咱这铺子就得喝西北风!”
儿子缩了缩脖子,不敢吭声了。
就在这时,一个穿着半旧葛布长衫、戴着顶遮阳斗笠的中年人,不声不响地走到了“陈记”门口。他手里没拿东西,身上也没沾什么尘土,看着不像买粮的,也不像卖粮的。
“陈掌柜?”中年人开口,声音不高,带着点读书人特有的斯文,但眼神很定,没什么笑意。
老陈一愣,警惕地打量着对方:“您是?”
中年人从袖子里摸出一块半个巴掌大的木牌,上面只刻着一个简单的北斗七星图案,天枢星的位置用朱砂点了一下,递到老陈眼前晃了晃,随即收回。
老陈瞳孔微微一缩。这牌子他没见过,但这几天城里隐约有些流言,说是有个叫“天枢”的新兴势力,手眼通天,连盘踞多年的“黑风煞”都一夜之间给铲了。
“贵……贵客有何指教?”老陈的语气不由自主地恭敬了几分。
“指教不敢当。”中年人微微一笑,“只是想跟陈掌柜做笔生意。你库里那三百石存粮,‘天枢’按现在市价,全要了。”
老陈吓了一跳,三百石!这可是他压箱底的存货!“全……全要?现在市价可是……”
“就按现在市价。”中年人打断他,语气不容置疑,“钱,现结。货,今天午时前,送到城西‘瓦舍’货栈。有问题吗?”
老陈心脏砰砰直跳。西头那几家压价,他正愁粮食卖不上价要亏本,这人居然按市价全吃下?还是现钱!他几乎要立刻点头答应,但多年的经验让他多问了一句:“敢问贵号……要这么多粮食是?”
中年人脸上的笑容淡了些:“陈掌柜,有些生意,知道得越少,做得越长久。”
老陈一个激灵,连忙点头哈腰:“是是是,小人多嘴,小人多嘴!午时前,一定送到!一定!”
中年人不再多言,转身汇入人流,消失不见。
老陈看着他消失的方向,又看了看西头那几家还在吆喝压价的粮行,狠狠啐了一口:“呸!让你们压价!老子不陪你们玩了!”
类似的一幕,在接下来的几天里,在竟陵城不同的行当、不同的铺面上演。
“张记盐铺”那个抠门到骨子里的老张头,破天荒地以低于官盐一成的价格,出手了库房里积压许久的五百斤粗盐,买家是个沉默寡言的汉子,付的是成色极好的银饼。
“李记铁匠铺”接到了“瓦舍”货栈一笔大单,要求打造五百把制式相同的柴刀、锄头,预付了三成定金,用的也是硬通货。
甚至连城里最大的骡马市,都有几个不起眼的马贩子,被不同的人找上,以略高于市价的价格,收走了几十匹耐力不错的驮马。
这些交易分散,单笔量不算惊天动地,付款却异常爽快,要求的交货时间也都卡得很紧。交易的对象,多是像老陈、老张头这样,有一定存货、但被同行挤压或时局所困、急于变现的中小商户。
起初,市场还没什么太大反应。直到第三天,人们忽然发现,市面上的糙米,好像没那么容易买到了。几家大粮行的库存似乎消耗得很快,而像“陈记”那样之前还有存粮的中小粮行,要么关门歇业,要么也挂出了“售罄”的牌子。
紧接着,是盐。官盐价格纹丝不动,但品质稍好些的私盐,价格开始悄然上浮。铁器、布匹、甚至灯油、柴薪,都出现了不同程度的紧俏和价格波动。
一种无形的恐慌,开始像瘟疫一样,在依赖市场的市民和小商人中间蔓延。
“怎么回事?米价怎么好像要涨?”
“听说北边打得更厉害了,运不过来?”
“放屁!我二舅前天还从北边贩货回来,路通着呢!”
“那是为啥?总不会是粮食都长翅膀飞了吧?”
流言四起,人心惶惶。
城西,“瓦舍”货栈深处,一间防守严密的库房里。李凯看着眼前堆积如山的粮袋、盐包、铁器,脸上没什么表情。苏伦拿着账本,在一旁低声汇报着。
“……粮食收了一千二百石,粗盐八百斤,铁器五百件,驮马四十五匹,另外还有布匹、药材若干。共耗银一千七百两。目前市面上相关货品价格已开始浮动,预计三日内,米价至少上涨三成。”
李凯点了点头。他用的,不过是最简单的囤积居奇。利用“谛听”筛选出的目标,利用手中暂时充裕的资金,在市场尚未察觉时,快速、分散地吸纳关键物资,制造局部短缺,撬动价格杠杆。
这手段并不高明,甚至有些粗暴。但在这个信息传递缓慢、市场调节能力有限的古代社会,却足够有效。
“百花楼”那个面白无须的公公,此刻正凭栏远眺,看着楼下街道上明显比往日多了几分焦躁的人流,阴柔的脸上露出一丝玩味。
“有意思……先是清理探子,现在又开始搅动市场。这个‘天枢’,这个姓李的,所图非小啊。”他捻着并不存在的胡须,低声自语,“看来,这竟陵的戏,是越来越热闹了。咱家倒要看看,你这手能玩到多大。”
而“悦来”客栈里的短髯头领,在听到手下汇报市面粮价开始波动时,脸色更加难看。他嗅到了一股不同寻常的味道,这不仅仅是商业竞争,更像是一种……试探,一种宣告。
“通知家里,”他沉声对副手下令,“竟陵出现未知势力‘天枢’,首领姓李,手段莫测,已初步掌控竟陵地下情报,并开始渗透经济。建议……提高关注等级。”
李凯没有理会外界的暗流与猜测。他走到库房角落,那里整齐地码放着一排新打造出的“柴刀”和“锄头”。他随手拿起一把柴刀,手指拂过那并未开刃、却透着寒光的刀锋。
这些,当然不是真的农具。只需要稍加打磨,装上合适的木柄,就是不错的制式兵器。
他放下柴刀,目光越过堆积的物资,仿佛看到了城外山谷里,那些正在加紧操练的“天枢卫”。
粮食,可以养兵。盐铁,可以造械。驮马,可以运输。
经济的渗透,不过是手段。最终的目的,是让“天枢”这把刚刚淬火的刀,变得更加锋利,更加……致命。
竟陵城的天空,依旧灰蒙蒙的。但在这片灰蒙之下,一场无声的战争,已经以另一种方式,悄然拉开了序幕。而大多数人,还只是嗅到了空气中那丝不同寻常的紧张,茫然四顾,不知风暴将从何方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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