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竟陵暗流
银角子落进老烟枪袖口的第三天,竟陵城的空气里,像是被人偷偷撒进了一把看不见的细针,扎得某些人坐立不安。
城东,“悦来”客栈那间包下的独院里,气氛凝重得能拧出水来。三个穿着普通棉袍、但眉眼间带着股洗不掉的行伍气的汉子围坐在桌前,中间的油灯灯花爆了一下,发出轻微的“噼啪”声,惊得靠门那个汉子下意识地按住了腰间的短刃。
“头儿,不对劲。”按刀的汉子压低声音,喉结滚动了一下,“昨天去码头探听消息的赵老四,到现在还没回来。”
被称作“头儿”的是个面容粗犷、下颌留着短髯的壮汉,他盯着跳跃的灯焰,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确定是去了三号仓库那边?”
“确定!眼看着拐进那条巷子的,然后……人就没了声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妈拉个巴子!”另一个满脸横肉的汉子忍不住骂了一句,“这鬼地方邪性!咱们可是太原过来的精锐哨探,什么阵仗没见过?能让个地方上的泥腿子给阴了?”
“闭嘴!”短髯头领低喝一声,眼神锐利地扫过两人,“感觉不到吗?从咱们住进这客栈起,就像有双眼睛在暗处盯着。卖炊饼的老王,挑夜香的李瘸子,甚至客栈里那个总是低着头的伙计……他们的眼神,太静了,静得让人心里发毛。”
他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这竟陵城的水,比我们想的要深。飞马牧场,还有那个突然冒出来的‘天枢’、姓李的……恐怕没那么简单。通知下去,所有人收缩回来,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准再擅自行动。”
“那……赵老四?”
短髯头领脸上肌肉抽搐了一下,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就当折了。”
同一时间,“百花楼”那间充斥着脂粉和熏香的长包房里,一个面白无须、穿着锦缎长衫的中年人,正慢条斯理地用一把小锉刀修理着自己的指甲。他的动作很轻柔,眼神却像毒蛇一样阴冷。
一个做小厮打扮、眼神灵活的年轻人垂手站在他面前,低声汇报着:“……公公,咱们安排在码头的人回报,昨夜除了咱们和那伙北边来的,好像还有一拨人也折在了三号仓库附近,手法……很干净。”
被称作“公公”的中年人动作不停,只是眼皮微微抬了抬:“哦?是哪路神仙?”
“不清楚,像是凭空冒出来的,又像是……早就等在那里的。”小厮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还有,咱们私下接触的那个盐枭,昨天夜里,淹死在自己家的浴桶里了。官府说是醉死的,可他那相好的婊子说,他晚上根本没喝酒。”
中年人修剪指甲的动作终于停了下来。他放下小锉刀,拿起旁边雪白的丝帕,细细地擦着每一根手指。
“看来,有人不喜欢我们打听事情啊。”他阴柔地笑了笑,那笑容却让人不寒而栗,“是飞马牧场?还是那个……‘天枢’?”
他站起身,走到窗边,掀开一条缝隙,看着楼下街道上熙攘的人流,眼神深邃:“这竟陵,越来越有意思了。告诉下面的人,都收敛点,先把爪子缩回来。咱们是来看戏的,别一不小心,自己也成了台上的角儿。”
而此刻,在码头区那阴暗、充斥着鱼腥和铁锈味的三号仓库阴影里,一个穿着如同普通苦力、身形却异常矫健的男人,正背靠着冰冷的砖墙,微微喘息着。他的右手小臂上,有一道深可见骨的刀伤,只是用撕下的衣襟紧紧勒住,鲜血仍在不断渗出。
他眼神锐利如鹰,扫视着周围每一个可能藏匿危险的角落。
他是“滑溜”的那一拨里,唯一逃出来的人。
昨晚,他们按照约定,来此与一个声称能提供飞马牧场内部消息的线人接头。然而,等待他们的不是线人,而是一场精心布置的伏杀!对方人数不多,但个个身手狠辣,配合默契,而且……似乎对他们的行动了如指掌!
他凭借远超同侪的轻功和机警,才侥幸撕开一个口子,逃了出来,代价是手臂上这一刀,以及……其他同伴全军覆没。
是谁?
是北边那些丘八?不像,那些人的路子没这么阴狠刁钻。
是宫里那些没卵子的阉狗?可能性有,但感觉不对。
还是……这竟陵城里,除了他们几拨,还藏着第四方,甚至第五方势力?而这个势力,似乎拥有着一张他们尚未察觉的、无形的网。
他感到一阵寒意顺着脊椎爬上来。这趟任务,远比出发时预想的要凶险。他必须立刻将消息传回去:竟陵有变,存在未知的强大地头蛇,疑似与飞马牧场或“天枢”有关,极度危险!
他咬了咬牙,忍着剧痛,将身体更深地融入阴影,如同鬼魅般,向着城外约定的撤离点潜行而去。每一步,都感觉暗处有无数双眼睛在注视着自己。
“瓦舍”货栈的书房内,李凯听着苏伦的汇报。
“……北边那伙人已经缩了回去,暂时安静了。百花楼那边也明显收敛了活动。码头那波最滑溜的,只逃了一个,受了伤,正在我们的监控下往城外逃。”苏伦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但更多的是兴奋。这是他执掌“谛听”以来,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亮剑”,效果出乎意料的好。
李凯看着城图上那几个被标注出来的点,手指在“码头三号仓库”上轻轻点了点。
“做得不错。”他语气平淡,“让下面的人继续保持监视,但不必再主动出手。经过这次,他们应该能老实一段时间了。”
他抬起眼,看向苏伦:“我们要的,不是把他们赶尽杀绝,是让他们知道,在这竟陵,有些线不能碰,有些人……不能惹。”
“属下明白。”苏伦躬身。
“另外,”李凯补充道,“加强对飞马牧场内部,特别是那几个对我们合作颇有微词的管事的监控。外部压力暂时缓解,内部的钉子,也该拔一拔了。”
“是。”
苏伦退下后,李凯独自坐在书房里,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
竟陵的暗流,因为他这只意外闯入的蝴蝶,已经开始加速涌动。各方势力的探子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鲨鱼,汇聚而来。而他,则利用“谛听”这张初步织就的网,在这暗流之下,悄然布下了自己的棋局。
他不需要立刻清除所有威胁,那既不现实,也容易暴露底牌。他只需要让他们感到疼,感到忌惮,让他们知道,这片水域,已经有了新的、不容挑衅的规则制定者。
这潭水,已经被他搅浑了。
而现在,他需要趁着浑水,摸到自己想要的鱼。
窗外,夜色愈发深沉。竟陵城依旧在沉睡,但在这沉睡的表象之下,无数的心跳正在因为这悄然改变的规则,而加速,或……停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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