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承克蹲下身，用剑尖挑开一袋粮食的麻口，雪白的粟米倾泻而出，在雪地上堆成小丘。
他捏起一撮粟米，任由颗粒从指缝间滑落 —— 这都是去年收上来的公粮，却被晋商转手拿去资了敌。
赵守忠踢开另一辆骡车的挡板，露出下面压着的生铁块，每块都刻着「晋」字暗纹，正是兴隆魁的标记。
其实他们也不愿意刻上自家商号的标识，这要被抓到了就是无法抵赖的证据，但没办法后金那边为了防止晋商们以次充好要求必须打上自家商号不然不给交易。
“少帅，看这个！” 一名亲兵从最里侧的车厢拖出个木箱，铜锁上缠着金丝楠木牌刻着“严府”两字。
毛承克挥剑斩断铜锁，箱中竟是成捆的辽东军事情报，用蝇头小楷标注着 “皮岛兵力五千”“觉华岛储粮三万石” 等机密。
黄英翻看几页，突然指着某页边缘的朱砂批注：“严自毕的字迹！他居然亲自圈注明军布防弱点。”
作为锦衣卫，虽然现在他们的业务量大缩水，但从前的业务能力还是在线的，认个字迹不在话下。
商队掌柜被按在雪地上，鬓角的白发沾满泥雪，不住哀求：“毛总兵饶命！小人只是听兴隆魁大掌柜的吩咐...... 严大人说这是朝廷默许的‘互市’......”
毛承克猛地揪住他衣领，将其提离地面：“默许？你可知这些火器会射死多少大明将士？生铁块打造的兵刃又会屠杀多少大明子民？这些粮食会养肥多少后金鞑子？”
掌柜的吓得面无人色，只是一个劲的求饶。
就在这时，林间突然传来马匹嘶鸣，三匹快马冲破雪雾而来。
为首者望见空地上的狼藉，眼见不对劲勒马欲逃，却被黄英一箭射落马下。
其余两人来不及转身却已经被锦衣卫和东江军给围了起来。
“问问是什么来头？”毛承克向赵守忠示了下意。
赵守忠走到两人跟前，这时两名骑士已经被拉下马跪在地上。
“说说，是谁派你们来的？”赵守忠声音冰冷不带一丝感情问道。
两人对视了一眼一起摇着头高呼道，“大人饶命啊，我们只是路过的！”
赵守忠眼中闪过一丝狠厉，也不废话招呼过来几名士兵冲两人摆摆手，“给我打到他们说实话为止，注意留口气就行！”
“是！”士兵们刚要上前，这时黄英叫住了他们。
“赵将军，这种事让我们锦衣卫来吧！我们是专业的！”
说完他一副摩拳擦掌的样子走向那两人。
跪在地上的那两人一听“锦衣卫”三字，当时就吓得惊慌失措，当看着身着飞鱼服的黄英狞笑着向他们走来时，立即便松了口，大叫道：“我们招，大人饶命！”
片刻过后，黄英在毛承克面前抖出密信恭敬道：“这几人都是严府家丁，严大人得知咱们来追商队后，特命他府中家丁给商队送来手书。”
那日他们从朝阳门出来，这么大动静不可能瞒得过所有人，严自毕知道后派人来报信也在情理之中。
毛承克展开一看，信纸上写着 “速毁证据，违者诛族” 的字迹，毛承克冷笑一声，将信纸甩在商队掌柜脸上：“这就是你说的‘朝廷默许’？”
那人眼见的铁证如山突然瞳孔骤缩，浑身剧烈颤抖，咳出黑血 —— 竟是服毒自杀了。
毛承克伸手去探鼻息，已没了生息。
“走水了！走水了！” 这时车队所在的西侧树林突然腾起火光，不知是谁点燃了大车上的枯草。
毛承克望着越烧越旺的火焰，立刻大叫一声“不好”！
马上意识到这三人出现应是调虎离山之计 —— 必有其他同党想趁乱破坏证据。
“赵守忠，带亲兵队灭火！黄百户，清点俘虏和证物，立刻转移！”
火势被控制时，天边已泛起鱼肚白。
毛承克站在烧焦的骡车旁，看着士兵从灰烬中扒出一些生铁块和烧毁的鸟铳，还好这些还能当做证物。
黄英押着俘虏过来，禀报道：“共抓获活口十七人，包括商队账房和护卫头目，走私的生铁、火器和粮食全部清点完毕。”
“立刻启程，押解回京。” 毛承克翻身上马，目光扫过林间悬挂的鞑子骑兵首级，“通知喜峰口守将，加强戒备，谨防后金趁机偷袭。”
马蹄踏碎薄冰，队伍向京城方向疾驰，身后的黑松林渐渐被晨雾笼罩，却掩不住雪地上那一道道触目惊心的血迹。
行至半途，毛承克取出严自毕的密信，又细看了一番，他想起孙承宗曾对他说 “晋商背后是半个朝堂”，此刻终于信了。
队伍行至通州地界，官道上突然涌出一队身着皂衣的衙役，为首的县丞捧着文书高声喊道：“奉旨查验走私物资，闲杂人等速速回避！”
毛承克勒住缰绳，目光扫过衙役们，冷笑一声：“查验？严尚书的手倒是伸得够长。”
很显然，他们伏击商队的事情已经曝光，朝廷中有些人肯定坐不住了。
黄英握紧绣春刀就要上前，却被毛承克抬手拦住。
他翻身下马，走到那县丞身前横了他一眼道：“本官蓟镇总兵毛承克，抓获私通鞑子的商队，现要押解回京，谁敢阻拦，便是通敌！”
县丞听到“通敌”两字，脸色瞬间变得惨白，额头上冷汗直冒，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他也是拿人钱财替人消灾，哪里敢往“通敌”这样的重罪上凑？
县丞想起上面人只是叫自己能拖上一会时间就行，现在任务也算完成了，便立即换上一副笑脸道，“毛总兵这是说的哪里话？下官哪里敢阻挠您办案，您这就请便！”
就在毛承克正准备继续赶路之际，远处传来急促的马蹄声。
竟是孙承宗的亲卫骑着快马赶到，递上一封密信。
毛承克展开信纸，上面写着：“周延儒已在朝堂发难，称你擅自调动军队，诬陷朝中大臣。陛下命你即刻入宫面圣。”
就知道一个严自毕还没有这么大胆子，后面肯定还有更大的鱼！
毛承克将密信收入怀中，对黄英和赵守忠说道：“你们继续押解人犯进京，务必将证物安全送入刑部大牢。我先入宫面圣，倒要看看他们如何狡辩。”
说罢，他翻身上马，带着几名亲兵直奔紫禁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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