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它的目光，最终定格在了程凡身上，更准确地说，是定格在了他左臂的噬冰之印上。
“……你…你身上有…源的味道……”一个沙哑、如同破风箱般的声音，从活板门后传出，带着令人牙酸的贪婪。“…进来…把你的力量…给我！！”
话音未落，一条漆黑的、布满诡异吸盘和眼睛的肢体，猛地从活板门中射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卷程凡的左臂。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那触手的速度远超常人反应极限，程凡瞳孔骤缩，几乎本能地就要挥动匕首格挡并后撤。
然而，就在那触手即将接触到他的瞬间，他左臂的噬冰之印猛地爆发出强烈光芒，一股冰冷、带着某种高位阶压制力的气息骤然扩散。
那漆黑的触手如同被烙铁烫到一般，发出嗤的一声轻响，猛地缩了回去，活板门后的那只疯狂眼睛中也瞬间充满了惊惧和难以置信。
“不……不可能！你怎么会…会有它的印记？！”那沙哑的声音变得尖利，充满了恐惧，仿佛看到了某种绝对不该出现的东西。
紧接着，活板门砰地一声被狠狠关上，门后的撞击声、刮擦声和低语声也瞬间消失，仿佛从未出现过。
整个广场一片死寂。
所有的幸存者，包括首领江骁，都目瞪口呆地看着程凡，看着他左臂那缓缓黯淡下去印记，眼神中充满了震惊、疑惑、以及……一丝更加深沉的恐惧和贪婪。
他们不明白刚才发生了什么，但他们清楚地看到，那个让他们恐惧无比的守夜人，竟然对程凡身上的印记表现出了极致的恐惧。
这个新来的家伙，到底是什么人？他身上的印记，又隐藏着怎样的秘密？
程凡缓缓放下匕首，表面平静，内心却掀起了惊涛骇浪。
噬冰之印竟然对禁地里的东西有压制作用？那个守夜人口中的源和它又指的是什么？深井意识？还是别的？
禁地之门，似乎因为他的出现，而露出了一丝缝隙，而这缝隙背后，是更大的危险，还是……离开这座死寂城的契机？
江骁缓缓走到程凡面前，眼神复杂地看着他，之前的强势收敛了许多，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审视和权衡。
“你……”他张了张嘴，似乎不知该如何开口。“……那东西，好像怕你？”
程凡没有回答，只是冷冷地回望着他。
广场上的气氛，变得微妙而紧张起来，短暂的脆弱同盟，因为程凡身上突如其来的变数，而出现了不可预知的裂痕。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程凡和他身后的那扇禁地之门上。
首领江骁站在程凡面前，脸上的疤痕在微弱光线下显得更加狰狞，他眼神锐利如鹰，试图从程凡平静无波的脸上读出些什么。
但程凡的眼神如同深潭，只有冰冷的警惕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将所有的情绪和思绪都牢牢封锁在内。
“你……”江骁再次开口，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试探性的缓和。“那印记……是什么？”他直指核心。
在蚀界，力量就是话语权，而能震慑恐怖存在的力量，更是足以改变局势的砝码。
程凡沉默着，透露噬冰之印的来历绝无可能，那只会引来更大的麻烦。
但他也需要利用这突如其来的威慑，在这群人中争取主动权，至少，要获得更多关于这座城市、尤其是关于钟楼和禁地的信息。
“一种诅咒。”程凡终于开口，声音沙哑而平淡，听不出任何情绪。“也是代价。”他刻意将印记定义为负面事物，既能解释其威力，也能一定程度上降低他人的贪婪。
“诅咒？”江骁眉头紧锁，显然不完全相信，但也不好立刻逼问，他换了个角度。“它……对这里的东西有克制作用？”
“可能。”程凡回答得模棱两可。“看对象。”他目光扫过那扇再次沉寂的禁地之门。“里面的守夜人，似乎认识它。”
这句话如同投入平静水面的石子，在幸存者中引起一阵细微的骚动。认识？这意味着程凡的印记可能与此地渊源极深！
一个眼神阴鸷的瘦高个忍不住插嘴，他是队伍里的二把手，名叫毒蛇。“头儿，管他什么印记！既然那怪物怕他，说不定他能打开那扇门！里面也许有出路，或者……以前探索队留下的好东西！”他的话语中充满了急迫和对财富的渴望。
“闭嘴，毒蛇！”江骁低喝一声，但眼神却闪烁不定，显然毒蛇的话说中了他内心的某种盘算。
困守此地是死路，冒险一搏或许还有生机，程凡的出现，无疑是一个巨大的变数。
程凡将众人的反应尽收眼底，心中冷笑。
果然，在绝境中，人性的自私和冒险精神会被无限放大，他缓缓说道。“门后的危险，你们比我清楚。我的印记或许能震慑，但未必能完全克制。而且，你们确定里面真的有出路，而不是更深的陷阱？”
他必须掌握主动权，不能轻易被当成人形钥匙利用。
“我需要情报。”程凡看向江骁。“关于守夜人，关于这扇门后面可能有什么，关于你们所知的一切钟楼的信息。合作，可以。但必须是平等的合作，而不是把我当成探路的祭品。”
他的话语清晰而冷静，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江骁盯着程凡，足足过了十几秒，才缓缓吐出一口气。“好，我们可以谈。”
短暂的、充满张力的谈判在广场边缘展开，程凡背靠着冰冷的墙壁，与江骁、毒蛇以及另外两个看起来像是老队员的人围坐在一起，声音压到最低。
从江骁等人断断续续、偶尔还互相补充或反驳的叙述中，程凡拼凑出了更多信息。
守夜人据说是最早一批进入死寂城、并试图在此建立据点的先驱者中的一员。
他们占据了这几栋相对坚固的建筑，称之为哨站，起初似乎很顺利，他们甚至摸索出了一些对抗局部规则的方法。
但后来，发生了无声之灾——没有人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一夜之间，哨站内部失去了所有联系，外面的人只听到里面传来疯狂的嘶吼和某种……咀嚼声？
等到一切平静，试图进入查看的人再也没有出来，只有偶尔在夜晚，能听到门后传来徘徊的脚步声和疯狂的低语，守夜人也就成了禁地的代名词。
关于钟楼，信息更少，只知道它位于城市的最中心，是所有规则交织的节点。
传说敲响钟楼里的静默之钟，有可能暂时平息或重置城市的规则，打开一条离开的通道。
但也有人说，钟楼是这座城市管理者的居所，靠近者必死无疑。
而他们这支队伍，是在探索一条被称为回音长廊的通道时，遭遇了可怕的声波畸变体，损失惨重后才被迫退守到这个相对安全的广场。
“回音长廊……声波畸变体……”程凡记下了这些名字，死寂城的每个区域果然都有其独特的致命规则。
“现在轮到你了。”江骁结束叙述，目光灼灼地看着程凡。“你的诅咒，到底怎么回事？你怎么来到这里的？还有，你对着那扇门的时候，有什么特别的感觉？”
程凡早有准备，半真半假地回答道。“印记是偶然所得，与某种古老的源力有关，代价是时刻承受侵蚀的痛苦。我从北边的冰原误入此地，差点冻死，至于那扇门……”他顿了顿，感受着左臂那依旧存在的微弱共鸣。“我感觉里面……有东西在呼唤它。可能是同源的力量，也可能是……陷阱。”
他巧妙地将噬冰之印的共鸣解释为一种模糊的感应，既增加了可信度，又保留了神秘感和主动权。
“呼唤？”毒蛇眼中精光一闪。“头儿，看来里面果然有宝贝！说不定就是以前那批人找到的源力结晶，要是我们能拿到……”
江骁抬手制止了毒蛇，但眼神也明显火热起来，力量的诱惑，在蚀界是无法抗拒的。
“程凡”江骁的声音带着一丝蛊惑。“既然你的印记能克制守夜人，我们合作。你负责开门和应对里面的危险，我们提供人力和装备支援。如果真的找到出路或者力量结晶，我们按贡献分配，如何？总比困死在这里强。”
这是一个典型的冒险提议，将最大的风险抛给了程凡。
程凡沉默片刻，没有立刻拒绝，而是反问道。“你们有什么计划？怎么应对开门后可能出现的危险？比如，如果守夜人不止一个呢？或者里面有其他我们不知道的规则？”
他的问题切中要害，让江骁等人一时语塞，他们确实没有万全的计划，更多的是赌徒式的冲动。
“我们可以先做一些试探。”程凡提出了自己的方案。“比如…利用声音或者光线，从外部刺激那扇门，观察反应。或者寻找这栋建筑是否有其他入口，盲目开门，是自杀。”
他的冷静和条理让江骁不得不重视。
最终，一个风险相对可控的试探计划被定了下来，由程凡靠近大门，再次尝试激发印记的共鸣，观察门内反应；同时派两个身手敏捷的人，绕到建筑侧面寻找其他可能的入口或观察点。
休整片刻后，行动开始。
程凡深吸一口气，再次走向那扇标记着红色叉号的禁地之门。
这一次，他主动将意识沉入左臂，小心翼翼地引导着噬冰之印的力量，如同敲击音叉般，发出一种特定频率的、细微的共鸣波动。
嗡……
一股无形的、冰冷的波纹以他的左臂为中心，缓缓扩散开来，主要指向那扇紧闭的门扉。
门内，最初一片死寂。
但随着共鸣的持续，那熟悉的、细微的刮擦声再次响了起来，而且这一次似乎更加清晰，更加……急切？
活板门后，那只布满血丝的眼睛没有出现，但那个沙哑、疯狂的声音却再次传了出来，这一次，少了些贪婪，多了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像是恐惧、渴望、还有一丝……哀求？
“……是…是你……你回来了……”
“……不…不对……你不是他……但你有钥匙……”
“……放我出去……或者……杀了我……”
“……它们在看着……时间不多了……”
“……门……不能从外面开……需要…里面的机括……或者…规则的漏洞……”
断断续续的低语，透露出的信息却让程凡心中巨震！
钥匙？是指噬冰之印？守夜人把他误认成了某个存在？它们在看着？是指城市的管理者？门不能从外面开？
就在这时，负责探查侧面的一个队员突然发出一声压抑的惊呼，虽然立刻捂住了嘴，但在寂静中依旧明显。
“头儿！这边！有个地下通风口，好像……好像没完全封死！”
所有人的注意力瞬间被吸引过去，江骁和毒蛇立刻带人冲了过去，程凡也暂时停止共鸣，快步跟上。
在建筑侧面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堆积着一些腐朽的杂物，拨开杂物后，露出了一个直径约半米、被锈蚀的铁栅栏封住的洞口。
栅栏的焊接点似乎因为年代久远而有些松动，其中一根铁条甚至已经断裂，露出一个可供人勉强钻入的黑黢黢的洞口。
一股混合着霉味、腐臭和某种异样甜腥的气息从洞内涌出。
“机会！”毒蛇兴奋地低语，看向江骁。
江骁眼神闪烁，显然在权衡，从通风口进入，无疑比正面冲击那扇诡异的大门风险似乎要小一些。
程凡却感到一丝不安，这一切似乎……太顺利了？守夜人刚刚透露门不能从外开，这边就发现了一个看似可行的入口？
他左臂的噬冰之印传来一阵微弱的、带着警示意味的刺痛。
“等等。”程凡出声阻止。“可能有诈，里面的气息不对。”
毒蛇不耐烦地瞪了他一眼。“怕死就别来，头儿，机不可失！”
江骁看了看通风口，又看了看程凡，最终对力量的渴望压倒了对未知的谨慎。“毒蛇，你带两个人，先进去探路！小心点！”
毒蛇狞笑一声，点了两个同样面露狠色的队员，拿出绳索和武器，准备潜入。
程凡心中暗叹，知道劝阻无用，他退后几步，冷眼旁观，全身戒备。
毒蛇率先卸下背包，抽出短刀，如同泥鳅般钻进了通风口，另外两人紧随其后。
洞内传来细微的爬行声和衣物摩擦声，渐渐远去，外面的人紧张地等待着，一分钟……两分钟……
里面没有任何信号传来，连爬行声都消失了，死一般的寂静。
“毒蛇？回话！”江骁对着洞口低声呼唤，没有回应。
一股不祥的预感笼罩了所有人，就在这时。
“啊——！！！”
一声凄厉到极致、充满了无法形容恐惧的惨叫，猛地从通风口深处爆发出来。
但惨叫声只持续了半秒，就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了喉咙，戛然而止！
紧接着，是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密集的、如同无数昆虫啃噬骨骼的窸窣声从洞内传来。
“不好！”江骁脸色剧变，猛地向后跃开。
几乎同时，那通风口内涌出了一片黑压压的、指甲盖大小、甲壳闪烁着油腻黑光的怪虫。
这些虫子长着锋利的口器，复眼闪烁着红光，如同潮水般涌出，瞬间就覆盖了洞口附近的区域，并向广场上的众人飞速蔓延。
它们爬过的地方，连黑石地面都发出滋滋的腐蚀声。
“是蚀骨甲虫，快退！”一个见多识广的老队员发出惊恐的尖叫。
幸存者们顿时乱作一团，拼命向后逃窜，挥舞着武器试图阻挡虫潮，但效果甚微。
这些虫子数量太多了，而且似乎完全不惧普通的劈砍。
程凡也是头皮发麻，霜牙匕首连连挥动，灰蓝色的刃芒闪过，能将靠近的甲虫冻结击碎，但面对这汹涌的虫海，简直是杯水车薪。
更可怕的是，那扇禁地之门，此刻也发生了异变。
门上的红色叉号标记疯狂闪烁，门板内部传来剧烈的撞击声和守夜人那疯狂而幸灾乐祸的尖笑。
“哈哈哈……蠢货！惊动了巢穴！你们都要死！都要成为孩子们的点心！”
“……来不及了……清洁…要开始了……”
虫潮、禁地异动、还有那所谓的清洁……广场这个暂时的安全点，瞬间变成了绝地。
前无去路，后有虫潮，旁边是即将破封的禁地。
程凡的目光急速扫视，最终定格在那扇紧闭的、似乎连虫子都暂时不敢靠近的禁地之门上。
赌一把？他对着惊慌失措的江骁等人，发出了低吼。“不想死！就跟我来，撞开那扇门！”
说完，他不再理会众人的反应，转身将全部力量灌注于左臂的噬冰之印，向着那扇标记着死亡与未知的禁地之门，狠狠按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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