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布确定了秦宜禄的任命后,立刻将话题拉回到当前最紧迫的事务上,他目光炯炯地看向严夫人与崔质,语气中带着不容拖延的急切说道:
“五原郡乃我郡城中的核心,平准舍之事,绝不能落后于朔方郡。
夫人,文实,你二人且说说,眼下五原郡的平准舍,筹备得如何了?可能尽快开设?”
严夫人闻言,立刻坐直了身子,如数家珍般清晰禀报,显然一切早已了然于胸说道:
“回夫君,五原郡的筹备比之朔方更为便利。
场地早已选定,便是城中旧官仓改造而成,地方宽敞,便于扩建货仓,亦便于守卫。”
“所需各类衡器、量具、账册、匾额,皆已仿照朔方成例制备齐全。”
“最关键之物——首批用于兑换的物资,妾身已清点府库,调配完毕。
皮货三千张、官盐一千五百石、石涅饼五万斤、以及用于收购的粮食两千石,均已入库,登记造册,随时可以调用。”
“人手方面, 从郡府吏员与军中抽调识文断算、品行可靠者五十人,并由两名自朔方归来、亲眼见过平准舍运作的吏员带队培训,如今已演练纯熟,只待将军一声令下。”
她语气笃定地总结道:“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只要夫君定下开张之日,五原平准舍即刻便可运转!”
崔质在一旁补充道,语气中带着基于朔方经验的审慎说道:“将军,夫人筹备已是极周详。
然据朔方郡首日之况,五原郡城人烟更稠密,富户亦多,恐首日场面更胜朔方。
质:建议,开张之初,或可仿效将军在朔方郡之法,设定以后每人每日兑换上限,以防有巨贾囤积,寻常百姓反而换不到急需之物,坏了将军惠民之本意。 待运行平稳后,再视情况放宽亦可。”
吕布听完二人汇报,脸上露出极为满意的神色。
严夫人的高效周全与崔质的思虑缜密,让他深感欣慰。他大手一挥,斩钉截铁地下令说道:
“好!夫人办事,我放心至极!既已万事俱备,便不必再择吉日。”
“文实,你即刻根据朔方数据与五原实际情况,核定出除了开张当日以后每人每日兑换上限之数,明早便交付夫人。”
“夫人,便定于明日辰时,五原平准舍正式开张!我亲自前去主持!”
“要让五原百姓皆知,我吕布言出必行,惠及我并州每一个子民!”
“妾身(属下)领命!”严夫人与崔质齐声应道,声音中充满了信心与干劲。五原郡的平准舍,即将掀起一场更大的风潮。
听完崔质周详的补充和严夫人高效的筹备汇报,吕布心中大石落地,心情颇为舒畅。
他见夜色已深,尤其是崔质明日还需核定细则,便带着几分难得的轻松笑意,对崔质打趣道:
“文实啊,看来今晚你回去后,书房的灯怕是又要亮到三更天了。我就不多留你,免得耽误了你这‘苦差’!早些回去准备吧。” 他话语中带着主帅对得力谋士的体恤与信任。
崔质闻言,也露出了会心的笑容,起身拱手说道:“将军体恤,质感激不尽。能为将军安民大业效劳,便是通宵达旦,亦是乐事。质这便告辞,定将章程细则尽快拟妥。”
“好!”吕布也站起身,“我送你。”
吕布并非客套,竟真的亲自将崔质送出客厅,一路穿过庭院,直至府邸大门。
二人在门前又低声交谈了几句,吕布拍了拍崔质的肩膀,一直送到崔质进了自己的府邸才返回。
待吕布返回客厅时,却发现严夫人并未去休息,而是独自坐在灯下,手捧着一杯早已凉透的茶,望着跳动的烛火怔怔出神,连吕布进来的脚步声都未曾察觉。她微微蹙着眉,似乎沉浸在某种深远的思虑之中。
吕布放轻脚步走到她身边,声音不自觉地放柔和了许多,带着关切问道:“夫人,独自在此想什么呢?如此出神?”
严夫人被吕布的声音从沉思中惊醒,她抬起头,眼中还带着未散尽的思虑,轻轻放下手中的茶杯,唇角泛起一丝略带疲惫的笑意。
“夫君,”她声音轻柔,却透着深深的专注,“妾身方才…正是在想着明日平准舍开张时,可能会发生的种种情形。”
她的目光似乎穿透了墙壁,看到了熙攘的人群说道:“妾身在脑中一遍遍推演:”
“辰时开门,等候的百姓会不会一拥而上,挤坏了栅栏? 虽已加派了人手,可朔方郡当日之火爆,犹在眼前。”
“各档口的吏员,面对七嘴八舌的询问,能否记得清章程,会不会忙中出错,算错了斤两?”
“皮毛、盐巴、粮食的调配,能否跟得上消耗?若某个档口的货物突然告罄,引得百姓不满,又该如何安抚、如何紧急调运?”
她说着,下意识地用手揉了揉太阳穴,轻叹一声道:“这些琐碎细节,看似不起眼,可任何一处出了岔子,都可能坏了大事,辜负了夫君的信任,也寒了百姓的心。妾身…不得不反复思量,力求周全。”
她的担忧并非怯懦,而是源于一种极度的责任感和对事务复杂性的清醒认知。
吕布看着她微蹙的眉头和眼中那份沉甸甸的思虑,心中涌起一阵暖流和深深的信赖。
他伸出手,轻轻覆在严夫人置于案上的手背上,温声道:“有夫人如此殚精竭虑,我还有何忧? 放心,后日,我会与你一同前去坐镇。
吕布听到严夫人细致入微的担忧,非但没有觉得繁琐,反而朗声一笑,那股睥睨天下的自信与威严瞬间驱散了室内略显凝重的空气。
他轻轻拍了拍严夫人的手背,语气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说道:
“夫人何必为这些宵小之辈劳神?” 他嘴角勾起一丝冷冽的弧度,“后日开张,我的亲军飞骑会全程随行!里外三层,明哨暗岗,我倒要亲眼看看,届时会有哪些不长眼的鼠辈,敢在并州边郡、在我吕布的眼皮子底下兴风作浪!”
他站起身,身形在烛光下显得愈发高大挺拔,声音沉如闷雷说道:“秩序问题?绝不会出!
我在朔方郡能压得住阵脚,在这五原郡,我的根基之地,更翻不了天!夫人只需安心调度物资、掌控全局,这维持秩序、弹压奸佞之事,交给我和我的飞骑便是!”
这番话语充满了绝对的掌控力和强大的自信,瞬间将严夫人心中的忧虑抚平了大半。
她抬头看着丈夫如山岳般可靠的身影,终于展颜一笑,轻轻点头说道:“有夫君此言,妾身便安心了。
吕布见严夫人眉宇间仍有挥之不散的思虑,知她仍在为后日开张的万千细节劳神。
他忽然不再多言,眼中闪过一丝不容分说的疼惜,俯身伸出有力的臂膀,一把便将坐在那里的严夫人稳稳地横抱了起来。
“呀!”严夫人猝不及防,轻呼一声,下意识地揽住他的脖颈,脸颊瞬间染上红晕,在烛光下更添几分娇艳,轻声嗔道:“夫君!快放妾身下来,让下人瞧见像什么样子…”
吕布却浑不在意,抱着她径直向内室走去,步伐稳健,声音低沉而带着不容反驳的温柔与霸道说道:“那些琐碎事务,自有我与文实我们去操心。
夫人今日已是劳神费力,现在你的要务,便是歇息。”
吕布低头看着怀中妻子略显疲惫的容颜,语气斩钉截铁说道:“明日还有明日的事,切莫再为这些小事空耗心神。若累坏了身子,我这平准舍、互市监,找谁去给我出谋划策呢?”
他的动作虽带着武将的蛮横,言语间却充满了深切的体贴与绝对的倚重。
严夫人靠在他坚实温暖的怀抱里,听着他胸膛传来沉稳有力的心跳,日间紧绷的心弦终于彻底松弛下来,那些纷乱的思绪仿佛也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驱散了。
她将头轻轻靠在他肩头,无奈又带着一丝被珍视的甜蜜,柔声应道:“妾身知道了…都听夫君的便是。”
吕布抱着她穿过厅堂,步入内室,小心地将她放在铺着厚实毛皮的床榻边缘。
吕布亲手为她卸去簪环,动作略显笨拙却异常轻柔。烛火被吹熄,唯有清冷的月光透过窗棂,洒下一地银辉。
黑暗中,吕布沉稳的声音最后响起,带着令人安心的力量说道:“安心睡吧,一切都有我在呢。”
随后的私语与温存,便隐没在静谧的夜色里,唯有窗外偶尔掠过的风声,见证着这乱世中难得的一刻柔情与相依。
翌日,等待着他们的,又将是为并州边郡未来筹谋的、不平凡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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