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寒意顺着脊椎急速爬升，林风的脖颈僵硬得像一块锈蚀的铁皮。他几乎是耗尽了全身的力气，才艰难地将头完全转向那扇空洞的窗户。
窗外，是浓得化不开的夜色。废弃校园的树木在夜风中摇晃着枝桠，影影绰绰，像无数张牙舞爪的鬼影。惨白的月光勉强勾勒出窗框的轮廓，那里空空如也，除了黑暗，什么都没有。
没有预想中惨白的面孔，也没有悬浮的诡异身影。
“呼……”林风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紧绷的肌肉瞬间松弛下来，这才发觉手心已经全是冷汗。他转回头，对着摄像头，挤出一个有些难看的笑容，“朋友们，这个玩笑可一点都不好笑。这里除了我，没别的东西。”
他试图用轻松的语气化解刚才的惊恐，但声音里还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看来真是自己吓自己，要么是网络延迟，要么就是某个躲在屏幕后的家伙纯粹的恶作剧。高额的报酬果然不是那么好拿的，还得承受这种心理压力。
然而，就在他心神稍定的瞬间，直播界面再次发生了变化。那个孤零零的“1”突然跳动，变成了“3”，然后是“7”、“15”……数字如同失控的秒表般疯狂攀升，最终定格在了一个令人不安的数字上——“87”。
整整87个“观众”，悄无声息地涌入了这个本该无人问津的午夜直播间。
（承）
林风愣住了。一个零观众的直播间突然涌入近百人，这本身就不寻常。更诡异的是，没有一条欢迎的弹幕，没有常见的“主播好”、“这是什么地方”的询问。整个聊天区死寂一片，与飞速增长的在线人数形成了极其诡异的反差。
这种沉默比直接的恐吓更让人心悸。仿佛有八十七双看不见的眼睛，正透过冰冷的屏幕，无声地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
几秒钟后，死寂被打破了。
一条条弹幕开始浮现，但它们出现的方式极其古怪——没有发送者的Id，或者说，Id栏位是一片空白。文字的颜色也并非平台常见的彩色，而是统一的、仿佛浸透了墨水的暗灰色。
【他刚才回头了。】
【害怕了。】
【味道……很新鲜。】
这些文字冰冷、机械，不带任何感情色彩，却像细针一样扎进林风的脑海。“味道很新鲜”？这是什么意思？一股凉意再次从脚底升起。
他强作镇定，对着镜头说道：“欢迎新进来的朋友……如果大家喜欢这个直播，可以点个关注……”他的话再次被打断。
这一次，弹幕不再是简单的陈述，而是带着明确的指令性。
【向左走五步。】
【镜头对准墙角那个桌子。】
【桌子下面有东西。】
暗灰色的文字一条接一条地刷过，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林风的心跳又开始加速。他下意识地朝墙角那个歪倒的破旧木桌看了一眼。桌底下黑黢黢的，在手电光的边缘，确实看不太清。
理性告诉他，绝对不能听从这些来路不明的指令。这很可能是某种集体催眠或者高级的恶作剧脚本。但内心深处，一种难以抑制的好奇和某种被牵引的感觉，让他蠢蠢欲动。
“桌子下面？”他重复了一句，像是在对观众说，又像是在给自己壮胆，“好，那我们就去看看，到底是什么东西。”
（转）
他深吸一口气，一手举着强光手电，一手稳住摄像机，小心翼翼地朝着墙角走去。每一步都踩在满是灰尘的地面上，发出沙沙的轻响，在这死寂的环境里被放大了无数倍。
越是靠近，那股混合着霉味和尘埃的陈旧气息就越发浓重。终于，他走到了桌子前。手电光柱猛地扫向桌底——
光线所及之处，只有几团模糊的、像是废纸或破布的东西，除此之外，空无一物。
“什么都没有。”林风对着镜头说道，心里不知是该庆幸还是该失望。看来果然是想多了。
可就在他准备转身离开的刹那，一条血红色的弹幕，如同警报一般，猛地从所有暗灰色弹幕中脱颖而出，刺入了他的眼帘！Id依旧是乱码，但内容却让他瞬间头皮发麻：
【看错了。不是桌子下面。】
【是……你站的位置，天花板上面。】
林风的动作瞬间僵住，一股寒气从尾椎骨直冲头顶！他几乎是本能地，猛地抬起头，将手电光向上打去！
强光撕裂了活动室上方的黑暗，照亮了布满蜘蛛网和污渍的天花板。就在他头顶正上方，一块因为年久失修而有些剥落的天花板附近，阴影似乎格外浓重。而在那团阴影之中，好像……真的有什么东西。
那不是建筑材料，也不是蜘蛛网。那是一个模糊的、大约巴掌大小的、深色的物件轮廓。因为光线角度和距离的原因，看不太真切，但它确实存在，静静地附着在天花板上，仿佛已经在那里凝视了他很久很久。
（合）
林风的心脏狂跳起来，血液冲上大脑。恐惧和一种被戏弄的愤怒交织在一起。这些“观众”真的能看到他所处环境的每一个细节！甚至包括他自己都未曾留意的地方！
他后退几步，试图看清那到底是什么。像是一个旧的布包，又或者……他不敢再想下去。
“那是什么东西？”他声音干涩地问，既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询问那些屏幕后的“观众”。
暗灰色的弹幕再次活跃起来，带着一种令人不安的“热情”。
【拿下来。】
【看看是什么。】
【是给你的“礼物”。】
礼物？林风感到一阵恶寒。他环顾四周，想找东西把它捅下来。最后，他拖过一把摇摇欲坠的椅子，踩了上去。高度勉强够用，他伸长手臂，用摄像机的三脚架，小心翼翼地朝着那个深色的物件捅去。
一下，两下……东西似乎粘得很牢。终于，在第三下时，它松动了，然后“啪”地一声轻响，掉落在了他刚才站立位置的地面上，激起一小片灰尘。
林风立刻跳下椅子，手电光迅速聚焦。
那根本不是什么布包。那是一个手工缝制的、略显破旧的小布娃娃。娃娃没有五官，但身体的颜色却是一种暗红色，像是干涸的血迹。最诡异的是，娃娃的脖子上，紧紧地缠着几圈细细的、黑色的头发。
一股难以言喻的冰冷恶感瞬间攥住了林风的心脏。这个娃娃散发着一股不祥的气息。
他死死地盯着地上的诡异娃娃，一时间竟不敢弯腰去捡。而直播界面上的弹幕，在这一刻达到了高潮。无数空白Id的暗灰色文字疯狂滚动，其中夹杂着越来越多的血红色信息。
【嘻嘻。】
【找到了。】
【它喜欢你了。】
【下一个任务：带它回家。】
带它回家？!
林风猛地抬头看向摄像机镜头，屏幕的反光中，他看到了自己苍白而惊恐的脸。而在线观众的数字，不知何时，已经悄然变成了“88”。
那个沉默的、新来的“一位”，正在屏幕另一端，静静地观看着这一切。
（第二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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