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刺之后,沈逾明加强了听雪轩的防卫,除了福伯,又暗中调来了两名“金鳞”初期考察中、身手不错的备选人员,以仆役身份安置在院中。他知道,这只是权宜之计,真正的安全,需要建立在足够强大的势力基础上。
伤势未愈,他并未声张遇刺之事,依旧照常前往将作监处理公务。标准化的工作在有条不紊地推进,第一批按照新标准制作的“擎天闸”简化版构件,已经开始在将作监下属的工坊试生产。
然而,朝堂之上的暗流,并未因一次公堂胜利而平息。周文远一系虽然暂时偃旗息鼓,但关于沈逾明“年少轻狂”、“滥用职权”、“所推行标准劳民伤财”的攻讦,依旧在某些小圈子里流传。更重要的是,他敏锐地感觉到,户部在相关款项的拨付上,开始出现一些不必要的拖延和苛责,这背后,很难说没有齐王的影子。
他需要更多的盟友,不仅仅是朝堂上的,还需要能触及到更底层、更实际层面的力量。
这一日,他处理完公务,并未直接回府,而是换了一身不起眼的青布长衫,来到了京城南郊的漕运码头。
时近黄昏,码头上依旧一片繁忙景象。力夫们喊着号子,扛着沉重的货物穿梭如织,空气中弥漫着河水、汗水和各种货物混杂的独特气味。这里是京城物资流转的命脉,也是三教九流汇聚之地。
沈逾明按照李文渊暗中提供的一条线索,走进码头旁一家看起来颇为破旧、名为“醉漕”的酒肆。酒肆里人声鼎沸,大多是些浑身汗味的漕工和力夫。
他在角落里一张空桌坐下,点了一壶最便宜的烧刀子和一碟茴香豆。酒肆的掌柜是个独眼的老头,默默地打好酒送过来,动作麻利,那只独眼却在不经意间,扫过沈逾明看似随意放在桌角、一枚造型奇特的铜钱——那是李文渊给他的信物。
独眼掌柜没有说话,只是擦着桌子,低声道:“客官稍坐,鱼汤稍后就到。”
约莫一炷香后,一个穿着短褂、身材精壮、面色黝黑的汉子,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鱼汤,放到了沈逾明面前。他看起来像个普通的漕工,但眼神锐利,太阳穴微微鼓起,显然身怀不俗的武艺。
“客官,您的鱼汤,小心烫。”汉子放下碗,声音低沉。
沈逾明拿起汤匙,在碗里轻轻搅动,并未看那汉子,只是低声道:“风急浪高,鱼龙混杂。”
那汉子身体几不可查地一震,接口道:“水深自有摆渡人。”
暗号对上。
汉子顺势在沈逾明对面坐下,压低声音:“可是‘明远’先生的朋友?”他用的,竟然是“明远”这个名号。
沈逾明心中一动,知道这是李文渊做的安排,既隐藏了他的真实身份,又借用了“明远”在特定圈子里的些许名头。他微微颔首:“正是。朋友托我前来,想与漕帮的兄弟,做点‘安稳’的生意。”
这汉子,正是京城漕帮一个小头目,名叫雷豹,为人仗义,在底层漕工中颇有威望,但因性子直,不擅钻营,一直不得大用。李文渊暗中考察他已久,认为其可堪一用。
雷豹独眼中精光一闪:“‘安稳’的生意?这码头上下,可不太平。不知道朋友想做什么生意?”
“听说漕帮兄弟,消息灵通,人手也足。”沈逾明慢悠悠地喝着鱼汤,“我想雇些可靠的兄弟,帮忙留意些京中的‘风吹草动’,尤其是关于工部、将作监,以及……一些西域、东瀛来的新奇物件、匠人的消息。另外,我有些特别的货物,需要稳妥的渠道运送,不能经过官卡。”
他说的隐晦,但雷豹立刻明白了。这是要建立一条独立于官方之外的消息和物流渠道!这可是掉脑袋的生意!但同样,收益也必然巨大。
雷豹沉默了片刻,那只独眼紧紧盯着沈逾明:“风险不小。价钱怎么算?”
“价钱好说。保证让兄弟们满意,而且,是长久的买卖。”沈逾明放下汤匙,目光平静地与他对视,“更重要的是,我能给雷老大一个机会,一个不必永远窝在这码头边,看人脸色,仰人鼻息的机会。”
这话,直接戳中了雷豹的痛处。他因为不肯同流合污,没少受上面管事的打压。
雷豹深吸一口气,胸膛起伏:“我需要信得过的人担保。”
“介绍我来此的朋友,便是担保。”沈逾明淡淡道,“他说,雷老大是条汉子,值得托付。”
雷豹再次沉默,似乎在权衡利弊。最终,他猛地一拍桌子(声音不大),低吼道:“好!这买卖,我雷豹接了!不过,丑话说在前头,若是坑害弟兄,或是让我做那伤天害理之事,我雷豹第一个不答应!”
“一言为定。”沈逾明伸出手。
雷豹看了看他白皙修长、与这码头环境格格不入的手,犹豫了一下,还是伸出粗糙有力、布满老茧的大手,与他重重一握。
一条通往市井江湖、掌控底层信息的暗线,就此悄然连接。沈逾明知道,这仅仅是开始。想要“金鳞”成长为足以搅动风云的力量,他需要更多的“雷豹”,也需要更多的资源和手段。
离开醉漕酒肆,融入昏暗的街巷,沈逾明感觉肩头的伤口似乎又在隐隐作痛。前路依旧迷雾重重,杀机四伏,但他手中的筹码,正在一点点地增加。
潜龙在渊,爪牙已初露锋芒。接下来,便是等待风云际会,腾空而起的那一刻。
喜欢匠心寻她请大家收藏:(m.motiedushu.com)匠心寻她磨铁读书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