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接上回。咱说这李采臣,刚得了两本“天书”,正愁着怎么认字呢。
玄阳子看着他那副傻样,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
“行了,别跟木头似的杵在那儿了。书,是给你媳妇念的。接下来的,才是给你准备的‘硬道理’!”
说着,他走到那堆被掀翻在地的书架废墟前,一脚,从里头踢出了一个用厚布包裹着的、长条形的巨大物件。然后,他又弯下腰,从一堆烧焦的木头里,扒拉出了另一个方方正正的东西。
他先是一把就将那长条物件上的厚布给扯了下来!
“当啷!”一声,李采臣的眼珠子,差点没从眼眶里掉出来!
只见那布底下,赫然是一根足有半人多高、寻常人胳膊粗细的……紫黑色大铁尺!
这哪是尺啊,这分明就是一根放大了的“鞭”或者“锏”!它通体呈一种深邃的紫黑色,非金非铁,非木非石。尺身四棱,上面布满了天然形成的、如同龙鳞一般的奇特纹路。
而在尺子末端,赫然铸造着一个狰狞的虎头!那虎头雕工古朴,双目圆睁,血口大张,獠牙毕露,仿佛正在无声地咆哮!虎口之下,自然延伸出一截鸭蛋粗细的握柄,正好可供人持握,看上去,便充满了一种蛮荒而又霸道的气息!
在屋里昏暗的光线下,尺身之上竟隐隐有金色的雷光泛起,映照在那虎头之上,让那双虎目,都仿佛活了过来,闪烁着骇人的凶光!
“此物,名曰‘量天尺’。”玄阳子的声音里,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既有自豪,又有几分无奈。
“它最大的特点,便是‘大巧不工,无坚不摧’。乃是为师早年,用一整块天外陨铁,合以万年雷击木的木心,锻打而成,论起‘坚硬’二字,三界之内,怕是也找不出几件能与之媲美的。”
“加之它本身就蕴含雷电之力,善能引导天雷。”
“可作为法宝,它尺寸过大,又因其材质特殊,不通五行,根本无法以法力催动,凌空御使;作为兵刃,它又太过沉重,不能大小如意,寻常仙神,拿着都嫌不趁手!更要命的是,若无相应的雷法根基,强行使用,还极易被其中蕴含的天雷之力反噬!”
“所以,在我那些同门眼中,它就是一块空有其形的‘废铁’,白白浪费了一身的好材料。”
老道看着李采臣,笑了,那笑容里,满是“宝剑赠英雄”的欣慰:“不过嘛,这件‘废铁’,如今到了你手里,才算是真正的‘明珠出匣,宝剑归鞘’!拿去吧,日后跟人动手,讲不通道理,就用它‘量一量’他们的骨头够不够硬!”
李采臣一把就将那“量天尺”给抄了起来。他一把握住,那尺身上蕴含的一丝雷劲,竟让他那被雷劈过的筋骨皮肉,传来一阵说不出的舒坦和亲切!那足有三四百斤的惊人重量,在他手里,竟是轻若无物!
他兴奋地将尺子往肩上一扛,咧嘴笑道:“弟子明白!以后道理用嘴讲不通,就换这量天尺来讲讲!”
“孺子可教也。”玄阳子看着他那副傻样,满意地点了点头。
他眼珠子一转,又有些好奇地问道:“师父,既然这宝贝这么难用,您当年……为啥要炼这么个玩意儿啊?”
玄阳子的脸,猛地一抽,那张仙风道骨的脸上,竟罕见地,浮现出了一丝尴尬之色。
他猛地抬起手,给了李采臣一个“暴栗”,敲得是“邦”的一声脆响。
“就你话多!”老道没好气地骂道,“是为师当年初学炼器时的‘习作’!怎么着?你有意见?!”
李采臣抱着脑袋,疼得是龇牙咧嘴,却嘿嘿直乐,心里对这位时而霸气、时而又有些“不着调”的师父,是越发地亲近了。
玄阳子转过头,又指了指地上另一样东西。
那是一块……板砖。
一块方方正正、黑不溜秋的、比砖头还要厚上三分的……大板砖!
这“板砖”,材质看着跟那“量天尺”有些相似,也是非金非铁,入手极沉。正面,龙飞凤舞地刻着四个古篆——“上清宝诰”。背面,则是一幅极其繁复的星斗八卦图。
“师……师父……”李采臣的舌头都打结了,“这…… 这也是一件宝物?”
“废话!”玄阳子一瞪眼,“此乃天师法印与那量天尺是一套的。正经的法印,那都得是玉石所制,用以降妖伏魔。为师这块……咳,也是早年炼废了的一块‘边角料’。”
“它的毛病,跟那尺子一样,能引导雷罡,却不通五行。画好的符,盖上它,十回有九回都得因为‘五行不容’而当场报废。分量也足,不好携带。”
“所以啊,采臣,你记住。这玩意儿,你就拿它当块‘称手的板砖’用吧!”
李采臣心领神会,一把就将那“天师印”给揣进了怀里,只觉得胸口一沉,跟揣了块大石头似的,“弟子明白!尺子够不着,就拿这印,照脸乎!”
“善!”玄阳子捋着胡子,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就这么着,我们这位独一无二的“李半仙”,在他拜师学艺的最后一天,领到了他那两本看不懂的“天书”,和两件同样独一无二的……
法宝。
玄阳子把他和白七姑送到观门口,看着眼前这个一身短打,肩扛铁尺,怀揣板砖,背着包袱的“奇葩”徒弟,也是感慨万千。
“采臣。”
“哎,师父,弟子在。”
“你此番下山,为师有几句话,要你牢牢记在心里。”玄阳子的声音,变得无比郑重。
“你给为师记住:日后行事,万事,都先动动脑子,多和你媳妇商量商量。实在不行……再动手!”
“另外,多做善事,积攒功德,收拢‘人间愿力’。这,比任何法术,都更能保你的性命!”
玄阳子顿了顿,收起了脸上所有不着调的神情,那双本有些懒散的眸子,也变得如同寒星般明亮。
“采臣,你再给为师记好了。我这一脉,传承于‘上清’一系。从为师开始,咱们这一支在世间的道场,叫做‘定海观’!”
他一改往日那副懒散的做派,整个人的气势,在这一瞬间,竟变得如同一柄出了鞘的绝世仙剑,锋芒毕露,令人不敢直视!
“你此番下山,给为师记住另一句话:遇事,不要畏首畏尾!大胆地去干! 若是遇上那不开眼的敢欺负你,你不用怕!”
“你就把‘定海观,玄阳子’这六个字,给我报出去!”
“我倒要看看,”他缓缓地、一字一顿地说道,那声音里,充满了足以让鬼神战栗的绝对自信,“这三界之内,有哪个不长眼的,敢动我玄阳子的徒弟!”
这一番话,说得是霸气十足,把李采臣心里头最后那点疑虑、不安和恐惧,全都给冲得烟消云散!
他终于明白,师父不是要抛弃他,而是已经为他,铺好了前路,撑起了一片天!
他看着眼前这位嘴上严厉、实则护短到了极点的师父,眼圈一红,再也忍不住,拉着身边的白七姑,“噗通”一声,再次跪倒在地。
“弟子……拜别师父!”
他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响头。这一次,是发自肺腑的感激与不舍。
玄阳子看着跪在眼前的二人,那双看透了千年世事的眼睛里,也闪过了一丝难得的、不舍的温情。
他没有立刻让他们起来,而是静静地受了这三个头。
”去吧。”老道看着他,眼神变得复杂起来,“玄冥,是你必须迈过去的坎儿。为师,也有为师的坎儿要过。待你何时,能凭你自己的本事,堂堂正正地,闯出一番属于你自己的天地。你,才算真正地……出师了。”
说完,他便缓缓地转过身去,不再看他们,只是抬头,望着那悠悠的白云。
李采臣知道,师父是不想让他们看到自己离别的伤感。
他咬了咬牙,从地上站起来,拉着白七姑,对着师父的背影,再次,深深地,作了一个揖。
“师父,您老人家,多保重!”
说完,他不再犹豫,肩头扛起那根卖相唬人的“量天尺”,怀里揣着厚重的“天师法印”,紧了紧背上的包袱,拉着白七姑的手,毅然,走出了定海观的大门。
站在黄崖关的山口,回望着那座隐藏在山坳里、已经变得模糊不清的道观,李采臣的心里,是说不出的滋味。
来的时候,他是丧家之犬,是为了活命。
走的时候,他虽然本事没学全,身上却多了一份沉甸甸的传承和希望。
“七姑,咱们……去哪儿?”他看着这茫茫的前路,一时间,竟有些不知所措。
白七姑看着他,那双美丽的眸子里,满是信任和温柔。
“你去哪儿,我便去哪儿。”
李采臣听了这话,心里头一暖,那股子迷茫劲儿,瞬间就烟消云散了。他一拍胸脯,咧嘴一笑,露出了那股子天津卫混混特有的、天塌下来当被盖的豪气。
“好!那咱就回天津卫!”
他扛着那根“量天尺”,指着山下的方向,豪气干云地说道:
“师父说了,去那三教九流、鱼龙混杂之地!那地方,我熟啊!三教九流、是非窝子,闭着眼我都能摸着门儿!”
“走!媳妇!咱俩,去河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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