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如墨,缓缓浸染天际,将最后一缕残阳吞没。苏云裳立于窗前,指尖轻触冰凉的窗棂,目光穿过斑驳的树影,投向远处沉入黑暗的街巷。
风从缝隙间钻入,拂动她鬓边一缕碎发,也吹得案上纸页微微颤动。她凝望着那片渐浓的昏沉,心中却异常清明——时间正如沙漏中的细沙,无声无息地流逝,而她所剩的时机,已如残烛将熄,微弱而紧迫。
那道目光,自数日前起便如毒蛇般缠绕在她身后。她从未回头,却能清晰感知它的存在——阴冷、窥伺、带着不容忽视的压迫感。
她知道,自己已踏入一张无形的网,而网的另一端,是沈之遥与户部高官织就的权谋深渊。
她缓缓将那页残破泛黄的文件攥入掌心,纸角几乎嵌入皮肉,仿佛要将这纸上的每一个字都刻进骨血。她低声自语,声音轻得几乎被风卷走,却字字如钉:“我既已踏入此局,便无回头之路。纵使前路荆棘遍布,血肉横飞,我也定要将这黑幕撕开,让真相重见天光。”
次日清晨,天光微明,薄雾如纱,笼罩着户部衙门的青瓦高墙。晨曦穿过雕花窗棂,在账房的青砖地上投下斑驳陆离的光影。
苏云裳已端坐于案前,指尖在算盘上翻飞,珠子碰撞之声清脆如雨打芭蕉。她低垂眼帘,眉目沉静,仿佛只是个再寻常不过的账房先生,专注地核对着一行行数字。可唯有她自己知道,那双看似平静的眼眸深处,正暗流汹涌。
她的心思,早已不在账本之上。
那位户部侍郎,近来举动愈发诡谲。他不再如往日那般端坐主位,而是频繁出入偏厅,与几名身着素色长衫的陌生男子密谈。他们交谈时,总刻意避开人多之处,声音压得极低,偶有只言片语飘入耳中,也尽是“账目调整”“仓廪出入”之类隐晦之语。每次会面结束,侍郎总要站在廊下片刻,目光扫视四周,神色紧绷,仿佛生怕被谁窥破了秘密。
苏云裳不动声色,却将一切尽收眼底。她记得,那日他匆匆走出偏厅时,袖口沾着一点朱砂墨迹——那是户部密档专用的印泥颜色。而那几名男子离去时,鞋底沾着的泥土,竟与城西仓库附近的黏土质地如出一辙。
她心中已有定论:那仓库,必是关键。
然而,她未曾料到,自己的注视,早已被对方察觉。
午后,阳光斜照,账房内静得只听见笔尖划过纸面的沙沙声。
侍郎忽然起身,踱步至一名亲信身旁,声音低沉如耳语,却字字清晰:“那个新来的账房先生……近来太过‘勤勉’了。你去查一查,他从何处来,师承何人,为何对账目如此熟悉。我总觉得,他眼底有光——不是算账的光,是寻仇的光。”
亲信低头应是,悄然退下。而苏云裳正低头整理卷宗,指尖却微微一颤,一滴墨汁滴落在纸面,迅速晕开成一团乌黑的痕迹。她不动声色地合上卷宗,可心底却如被投入石子的深潭,涟漪扩散——她知道,自己已被盯上了。
果然,往日与她谈笑风生的几位同僚,今日看她的眼神都多了几分闪躲。有人在她走近时突然噤声,有人刻意绕道而行。空气仿佛凝滞,连呼吸都变得沉重。
她强作镇定,直至日暮西沉,才缓缓收拾笔墨,缓步走出户部。
刚行至街口,她便察觉异样——身后那串脚步声,太轻,太稳,太有节奏。她佯装整理衣袖,借着路边铜镜的反光悄然回望——一个身形瘦小的男子,戴着斗笠,帽檐压得极低,正不紧不慢地跟在十余步之外。
苏云裳心中冷笑:来得倒快。
她不露声色,脚步却悄然加快,转入一条狭窄幽深的小巷。巷中青苔遍布,墙头野草丛生,潮湿的气息扑面而来。她能听见自己的脚步声在石壁间回荡,也能听见身后那串脚步,如影随形,未曾落下。
她忽然止步,转身,目光如刀般刺向巷口。
那男子猝不及防,几乎撞上她的背影,慌忙后退两步,斗笠微斜,露出一双惊惶的眼。
“你为何跟着我?”苏云裳声音清冷,如寒泉击石。
男子喉头滚动,强作镇定:“我……我只是归家路过,顺路罢了。”
“顺路?”她冷笑一声,向前一步,“我从户部出来,走的是偏巷,你也能‘顺路’跟到此处?你可知,这巷子连乞丐都嫌窄,你却如影随形,步步紧逼——是谁派你来的?侍郎?还是……沈之遥?”
男子脸色微变,眼神闪躲,手指不自觉地攥紧了袖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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