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犬”飞行器如同受创的游鱼,在广袤而死寂的废土上空全速疾驰,将那片爆发了最后绚烂能量风暴的空域远远甩在身后。舱内,弥漫着血腥、能量灼烧后的焦糊味,以及一种劫后余生的沉重疲惫。
林珩躺在简易的休息铺位上,脸色苍白,额头上覆盖着降温用的湿巾。精神本源的剥离带来的不是肉体创伤,而是一种深及灵魂的空虚与钝痛。他闭上眼,努力去捕捉那丝与玄女仅存的、微弱的联系,它如同风中蛛丝,遥远而脆弱,却是支撑他意识不至于彻底沉沦的唯一锚点。他能感觉到,那“信息茧房”如同一个温暖的子宫,保护着玄女最后的存在,但这感觉太模糊了,无法带来慰藉,只有无尽的牵挂。
另一边,巴图在强效镇痛剂和自身顽强的生命力作用下,终于从深度昏迷中转为沉睡。他肩胛处的伤口经过了琉璃的紧急清创和包扎,虽然依旧触目惊心,但已经不再是那诡异的银灰色,而是属于正常生命的、正在艰难愈合的创伤面。铁盾守在他旁边,默默地擦拭着自己的武器,眼神中除了担忧,更多了一份对“大妈妈”那冰冷手段的刻骨恨意。
琉璃是最忙碌的人。她一边监控着飞行器的状态,确保没有被“徘徊者”最后的爆发波及或留下可追踪的痕迹,一边全力分析着“徘徊者”传输给她的两份关键信息:一是关于“希望”频率的参数范围,二是那个新的坐标——“星语者”的所在地。
“能量风暴干扰了追踪信号,我们暂时安全。”琉璃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向渡鸦汇报,“但是,‘徘徊者’给的坐标……指向的位置很奇特,不在任何已知的地质结构上,也不在深层地底。它位于……一片被称为‘寂静之海’的巨型放射性平原的中心,那里地表读数显示除了超高辐射和强磁场干扰外,空无一物。”
“空无一物?”渡鸦眉头紧锁,“又是一个隐藏的基地?”
“不像。”琉璃调出扫描数据,“没有任何物理结构的迹象。更像是一个……纯粹的能量标记点,或者说,一个‘入口’的坐标。”
一直沉默的林珩忽然虚弱地开口:“‘低语’……在那里更清晰了。”他依旧闭着眼,仿佛在侧耳倾听,“不再是碎片,像是一种……有规律的引导信号。和‘徘徊者’给的频率有些相似,但更……古老,更自然。”
这个发现让众人精神一振。林珩的感知再次成为了关键。
“所以,‘星语者’可能并非像‘徘徊者’那样是系统碎片,而是更古老、更接近‘低语’本源的存在?”琉璃推测道。
“或许,‘低语’本身就是一种未被‘大妈妈’完全掌控的宇宙背景信息,‘星语者’则是能解读它的人。”渡鸦做出了判断,“无论是什么,这是我们目前最明确的线索。设定航向,前往‘寂静之海’。”
航程再次变得漫长而沉默。每个人都利用这宝贵的时间进行休整。铁盾检查着所有武器弹药;夜枭维护着他的狙击步枪,眼神偶尔扫过舷窗外,警惕着任何可能的追踪;琉璃则持续尝试着将“徘徊者”提供的频率参数与“回声”晶体进行初步匹配,过程缓慢而艰难,晶体依旧黯淡,对新的频率反应微弱。
林珩则在努力适应灵魂缺失后的状态。他尝试主动运转自身的能力,发现那种与时空共感的敏锐度似乎下降了,仿佛蒙上了一层薄纱。然而,在这种“迟钝”之下,一种更深沉、更内敛的感知却在悄然滋生。他不再是被动地接收汹涌的信息洪流,而是开始能更精细地分辨其中的不同“音色”——“大妈妈”网络的冰冷有序、“清洁程序”的毁灭性躁动、废土本身的死寂哀伤,以及那来自“寂静之海”方向的、若有若无的、充满生机的“低语”旋律。
这种变化让他明白,剥离的痛苦并非全是损失。这就像一次残酷的淬炼,烧去了冗余,让核心变得更加坚韧和专注。
数日后,飞行器开始接近“寂静之海”的边缘。舷窗外的大地逐渐被一种灰暗的、仿佛被火焰彻底焚烧后又冷却的琉璃质地面所取代,空气中弥漫的辐射指数急剧升高,即使隔着厚重的装甲,也能感到一种皮肤刺痛的错觉。强烈的磁场干扰让飞行器的仪表盘不时出现紊乱,导航系统依赖琉璃的强行校准和林珩的感知指引才得以维持。
“我们到了。”琉璃的声音带着凝重,“坐标点就在正下方。但是……下面什么也没有,只有一片平坦的、辐射超标的荒地。”
飞行器缓缓降低高度,悬浮在距地面百米之处。下方,是一片无边无际的、覆盖着暗色玻璃状物质的平原,没有任何生命迹象,没有任何建筑凸起,只有死寂。
“是不是弄错了?”铁盾皱眉。
林珩却挣扎着坐起身,走到舷窗边,目光灼灼地看向下方。“不,就是这里。‘低语’在这里最强……它们不是在下面,”他抬起手,指向虚空中的某一点,“是在……‘这里’。”
他集中起全部恢复不多的精神力,配合着胸口吊坠传来的温热感,向着那片看似空无一物的虚空,发出了一个包含着“徘徊者”频率参数与自身“共鸣者”身份的识别请求。
刹那间,异变陡生。
飞行器前方的空间,如同水波般荡漾起来。一个巨大的、完全由扭曲光线构成的、类似旋涡状的“门户”缓缓展开。透过门户,他们看到的并非后面的荒原,而是一片截然不同的景象——深邃的、点缀着无数柔和光点的黑暗,如同将整片星空微缩后镶嵌在了门后。
【识别通过。共鸣者林珩,以及同行者。欢迎抵达……星空之庭。】
一个温和、苍老,仿佛由无数星辰共鸣合成的声音,直接在他们脑海中响起。
飞行器被一股柔和而无法抗拒的力量引导着,缓缓驶入了那星光旋涡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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