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德蒙放下咖啡杯,瓷杯底碰触玻璃矮几,发出清脆的一声轻响。
“时间就像海绵,挤一挤总会有。尤其是为了重要的事。”他迎上汤姆的目光,语气坦然。
汤姆的唇角似乎极轻微地动了一下,像是接受了这个说法,又像是完全不信。
他换了个话题:“二楼除了主卧,还有两个房间。做什么用?”
“一间预备做客房,虽然可能用不上。另一间空着,你可以随意处置,做书房或者别的。”
埃德蒙顿了顿,补充道,“三楼还有空间,更安静,如果你需要完全不受打扰的地方。”
“考虑得很周全。”
汤姆的声音里听不出情绪,他身体前倾,手肘支在膝盖上,这个姿势拉近了两人的距离,壁炉的火光在他深邃的眼眸里跳跃。
“连我需要‘完全不受打扰的地方’都想到了。你是在暗示什么吗,埃德蒙?暗示我在这里可能会进行一些……你不愿看到,或者需要避开的……活动?”
问题很直接,带着汤姆特有的、将一切微妙挑明于刀刃上的风格。
埃德蒙沉默了一瞬,深绿色的眼眸在火光映照下显得格外幽深。
他没有避开汤姆的逼视,缓缓开口:“这里是你的住处,汤姆。你有权决定如何使用这里的空间。我的‘考虑’,只是基于对你习惯的了解,以及提供一个可能的选择。至于你是否愿意让我看到某些活动,”
他停顿了一下,语气依旧平稳,“那取决于你。我说过,我接受我们之间的连接,但这并不意味着我要监控你的每一寸影子。”
这个回答巧妙地将“控制”的问题抛回给汤姆,既承认了汤姆的独立性,又用“连接”一词维系了两人之间的特殊纽带,同时暗示了自己并非全然无知或置身事外。
汤姆盯着他看了几秒,似乎在咀嚼他话里的每一个字。
然后,他向后靠回沙发,脸上那丝紧绷的审视稍稍淡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深沉、更复杂的情绪。
“你很擅长说话,埃德蒙。总是能在看似让步的时候,守住最关键的东西。”
“我只是在陈述事实。”
埃德蒙拿起咖啡壶,往汤姆那杯未曾动过的咖啡里添了一点,“就像这栋房子,它是一个事实。你在这里,是另一个事实。至于这些事实如何演变,取决于生活其中的人如何相处。”
汤姆终于端起了那杯咖啡,没有加糖或奶,直接抿了一口。
滚烫苦涩的液体滑过喉咙,他隐微难辨地蹙了下眉,但没说什么。
短暂的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只有壁炉火的低语。这沉默并不完全是僵硬的,反而有种奇特的、彼此试探后暂时达成某种平衡的松弛感。
“亚瑟呢?”
汤姆忽然问,话题转得有些突兀。
他晃动着杯中的咖啡,目光落在深色的液面上,“你的那位‘挚友’,他知道这里吗?”
埃德蒙的心微微一提,但脸上神色未变。“他知道我买了新房子,为了更宽敞。具体地址我没提,只说在卡多根广场附近。他最近自己也在忙着搬家,切尔西区,离他心仪的一位女士更近些。”
他自然地透露出亚瑟的新动向,将汤姆可能的关注点引向别处,同时暗示亚瑟的生活重心已经转移。
“心仪的女士?”汤姆挑了挑眉,似乎提起了一点兴趣,“那位有紫罗兰色眼睛的克劳利小姐?”
“你记得?”埃德蒙有些意外。
“你信里提过一句。”汤姆淡淡地说,将咖啡杯放回矮几,“看来你的语言指导生效了?近水楼台?”
“效果似乎不错,至少他不再整天愁眉苦脸,担心被什么‘爵士之子’比下去。”
埃德蒙的语气里带上一丝极淡的、真实的温和,“年轻人的烦恼,有时候直接得可爱。”
“烦恼?”
汤姆嗤笑一声,那笑声很轻,带着一贯的冷峭,“能被这种琐事困扰,是种奢侈。”
他的目光再次转向埃德蒙,意有所指,“不过,能让你分心去指导这种‘奢侈的烦恼’,看来白厅的工作确实还不够填满你的时间。”
他又绕了回来,像一只耐心的猫,在不紧不慢地拨弄着线团,寻找散开的端头。
埃德蒙没有接这个暗藏机锋的话茬。他站起身:“你坐了挺久的车,应该饿了。厨房里准备了些简单的晚餐,我去端过来。”他走向通往餐厅和厨房的走廊,步履平稳。
汤姆没有阻止他,只是目光追随着他的背影,直到他消失在走廊拐角。
客厅里只剩下汤姆一人,和壁炉持续不断、令人昏昏欲睡的低语。他环顾着这个精心布置、温暖舒适却依旧显得过于“崭新”和“空旷”的空间。
一切都符合他的品味,甚至超越了他的预期,但正是这种过分的妥帖,反而让某种难以言喻的烦躁在他心底滋长。
这房子像个美丽的笼子,而埃德蒙,既是打造笼子的人,似乎也是自愿走入其中的……另一只生物?
不,不像。
埃德蒙永远不是会被完全关住的类型。
汤姆的手指无意识地抚过沙发的丝绒表面,触感冰凉柔滑。
他能感觉到脖颈间那个魔法印记平稳的脉动,如同第二层皮肤下的心跳,时刻提醒着他与不远处厨房里那个男人的连接。
但仅仅是这样吗?
埃德蒙在准备晚餐,动作间锅铲轻碰的细微声响隐约传来,带着一种诡异的、属于正常家庭的烟火气。
这画面与他记忆中那个在米尔顿实验室里一丝不苟、在牛津旅馆房间里冷静周旋的男人格格不入,却又奇异地重叠在一起。
他讨厌这种矛盾感。
讨厌埃德蒙总能游刃有余地在不同角色间切换,讨厌自己会被这种简单的、属于日常生活的场景所扰动。
他应该掌控一切,包括埃德蒙所有的面目和情绪,而不是像个客人一样,坐在这里等待被款待。
当埃德蒙端着两个热气腾腾的盘子回到客厅时,看到汤姆依旧坐在沙发上,但姿势有了微妙的变化——他不再慵懒地靠着,而是微微前倾,手肘支在膝盖上,双手交握,黑眸沉沉地望着壁炉的火焰,侧脸在跳动的火光中显得格外深邃,甚至有一丝……罕见的、近乎迷茫的凝滞。
“汤姆?”
埃德蒙唤了一声,将盘子放在矮几上。是简单的煎鳕鱼配煮土豆和罐头豌豆,战时常见的餐食,但摆盘仔细。
汤姆似乎被这声音从某种思绪中惊醒,他转过头,目光落在食物上,又移到埃德蒙脸上。
那瞬间,埃德蒙捕捉到他眼底一闪而过的、极其复杂的情绪——有依赖,有审视,有不满,还有一丝更深沉的、几乎可以称之为“贪婪”的渴望,渴望将眼前这个为他端来晚餐、为他准备房子、与他有着复杂纠葛的男人,彻底地、不留一丝缝隙地占为己有,剥去所有伪装和退路。
但那情绪消失得太快,快得像从未出现过。汤姆恢复了惯常的冷淡,拿起刀叉。“闻起来还行。”
两人在壁炉前沉默地吃着简单的晚餐。刀叉碰撞瓷盘的声音细微而清晰。
窗外的黑夜浓稠如墨,将这座房子与战时伦敦的其他部分隔绝开来,只有壁炉的火光,在两个各怀心思的人之间,持续地、不安地跳跃着,照亮一方温暖的假象,却驱不散那无处不在的、源自彼此心底的寒意与算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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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灯火管制措施早在1939年9月1日就已推行,1944年9月才开始放宽,1942年正处于管制的核心阶段。
实施灯火管制的核心原因是抵御德国夜间空袭。当时英国政府预判德国会发动大规模夜间轰炸,而地面的灯光会成为德军轰炸机的导航标识,帮助其精准定位城市中的工厂、居民区等目标。
为此英国要求民众用厚窗帘、硬纸板甚至黑漆遮挡门窗光线,街灯全部关闭,车辆大灯也加装遮光罩使光线仅照射地面,以此让德军在夜间失去视觉参照,大幅降低其投弹命中率,减少人员伤亡和设施损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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