茅山,主峰灵霄殿前。
九百九十九级青石台阶上,陆岩披麻戴孝,肩扛紫檀棺木,一步一顿,缓缓上行。棺木里躺着的是石坚——他的大师伯,为救任婷婷而身死道消的英雄。
山风呼啸,吹得孝衣猎猎作响。陆岩身后,九叔、四目道长、千鹤道长同样一身缟素,眼眶通红。更后面,茅山三百弟子列队两旁,垂首肃立,整个山门沉浸在悲戚之中。
“大师兄……”九叔看着那口棺木,嘴唇颤抖,“你走得……太急了。”
四目道长抹了把脸,声音嘶哑:“师兄这辈子,最重规矩,最讲担当。最后这一遭,倒也像他的性子——认定了的事,九头牛都拉不回来。”
千鹤道长长叹一声,没说话,只是用力握紧了腰间剑柄。
任婷婷跟在队伍末尾,脸色苍白如纸。她穿着一身素服,由两个茅山女弟子搀扶着,每走几步就要停下来喘口气。药王血脉尽失,她的身体比普通人还要虚弱。
但她坚持要来。
“石师伯是为我而死,”来之前,她对陆岩说,“若连送他一程都做不到,我余生难安。”
陆岩没劝,只是默默给她输了道真元护住心脉。
队伍行至灵霄殿广场,一位白发白须、仙风道骨的老道士已等在那里。他身着紫色道袍,手持拂尘,正是茅山现任掌门——玄真道长,也是石坚、林九等人的师尊。
“师父。”九叔率先跪下,声音哽咽。
四目、千鹤、陆岩跟着跪倒,身后三百弟子齐刷刷跪了一片。
玄真道长缓缓睁开眼,那双眼睛浑浊中透着精光,扫过棺木,又扫过众人,最终落在陆岩身上。
“都起来吧。”他的声音平静,却带着难以言喻的威严,“石坚为救苍生而死,死得其所,不必太过悲戚。”
话虽如此,老人的眼角却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痛色。
陆岩起身,将棺木小心翼翼放在早已布置好的灵堂中央。灵堂白幡高挂,香烛长明,正中悬挂着石坚的画像——那是他生前最威严的样子,眉目如剑,不怒自威。
“师祖,”陆岩走到玄真道长面前,双膝跪地,“弟子陆岩,恳请为大师伯守孝三年。”
玄真道长看着他:“三年?”
“是。”陆岩抬头,眼神坚定,“大师伯授我雷法,传我道义,更以命换命救了我最重要的人。此恩此情,非三年守孝不足以报答。”
玄真道长沉默片刻,手中拂尘轻摆:“守孝期间,不得离山,不得动武,不得参与江湖恩怨,你可做得到?”
“做得到。”
“好。”玄真道长点头,“那你就留在后山思过崖吧。那里清净,适合闭关,也适合……反思。”
这话里有话,陆岩听出来了。但他没问,只是磕了三个响头:“谢师祖成全。”
守灵仪式持续了七天七夜。
陆岩跪在灵前,焚香、添油、诵经,一刻未歇。九叔等人也轮流守灵,但玄真道长不许他们陪陆岩守满七日——茅山还需要他们主持大局。
第七天傍晚,夕阳如血。
灵堂里只剩陆岩一人。香炉里的香灰积了厚厚一层,长明灯的灯油也添了三次。
脚步声响起,很轻。
陆岩没回头:“师祖。”
玄真道长走到他身边,看着石坚的画像,许久才开口:“你大师伯临走前,托我转告你一句话。”
陆岩身体一震。
“他说:‘告诉岩儿,道在脚下,不在天上。走得稳,比走得快重要。’”
陆岩眼眶发热,重重磕头:“弟子……谨记。”
玄真道长转身,看向门外渐暗的天色:“三年守孝,不仅是守石坚,也是守你自己的心。你这一路走得太快,从筑基到元婴,只用了短短几年。根基虽稳,但心境……还需打磨。”
他顿了顿:“你可知,为何元婴之后是化神?”
陆岩想了想:“元婴凝练元神,化神则是元神化形,可离体遨游?”
“对,也不全对。”玄真道长摇头,“化神化神,化的不是‘神’,而是‘我’。你要明悟‘我’是谁,‘我’从何来,‘我’往何去。否则,修为再高,也不过是一具空壳。”
这话让陆岩心头一震。
穿越者的身份,阳煞之体的秘密,阴天子印的因果……这些问题,他确实从未真正思考过。
“多谢师祖指点。”
玄真道长摆摆手:“去吧,后山思过崖已为你备好。这三年,好好想想。”
陆岩起身,最后看了一眼石坚的画像,转身走出灵堂。
门外,九叔正在等他。
“师父。”陆岩行礼。
九叔扶住他,上下打量,叹了口气:“瘦了。这七天,苦了你了。”
“应该的。”陆岩看向不远处由女弟子搀扶着的任婷婷,“师父,婷婷她……”
“放心,我会安排她在茅山养伤。”九叔道,“药王谷那边我也联系了,她师傅答应派人送些调养的丹药过来。虽然修为难复,但保住性命,安度余生,应该没问题。”
陆岩点头,沉默片刻:“师父,您……不回茅山接任掌门吗?”
九叔笑了,笑容有些苦涩:“我这性子,不适合当掌门。你师祖也说了,让我带秋生文才回任家镇,重开义庄,也算为茅山在人间留个落脚点。”
他从怀中掏出一封信:“这是阿威托人送来的,说任家镇这些时日不太平,希望我回去主持大局。正好,我也该回去看看了。”
陆岩接过信,没拆,只是握紧:“师父,保重。”
“你也是。”九叔拍拍他的肩膀,“三年很快的。等守孝期满,你来任家镇,师父给你做最爱吃的红烧肉。”
陆岩鼻子一酸,重重点头。
告别九叔,陆岩来到任婷婷面前。
短短七天,她又消瘦了许多,原本明亮的眼睛也黯淡了。但看到陆岩,她还是努力挤出笑容:“岩哥。”
陆岩握住她的手,冰凉。
“婷婷,等我三年。”
“嗯,我等你。”任婷婷靠在他肩上,声音很轻,“茅山风景很好,我在这里养伤,顺便……学学医术。虽然不能修行了,但药王谷的医术还在脑子里,总不能浪费。”
陆岩紧紧抱住她:“我一定会回来娶你。”
“我信你。”
日落西山,暮鼓响起。
陆岩最后看了一眼众人,转身向后山走去。
思过崖在茅山主峰背面,是一处突出山壁的平台,三面悬崖,一面靠山。崖上有个简陋的石屋,屋前有棵老松,松下石桌石凳,除此别无他物。
确实清净。
陆岩走进石屋,里面只有一张石床,一个蒲团。他将随身包裹放下,里面是几件换洗衣物、几本道经,还有……四块阴天子印碎片。
碎片在包裹里微微发烫,仿佛感应到主人决心。
陆岩盘坐蒲团上,闭目凝神。
三年。
他要利用这三年,彻底炼化阴天子印,稳固元婴修为,参悟化神之道。
更要……想清楚玄真道长说的那些问题。
我是谁?
我从哪里来?
我要往哪里去?
夜色渐深,山风呼啸。
思过崖上,一点灯光如豆,在漆黑的悬崖边孤独闪烁。
而百里之外的任家镇,九叔带着秋生文才,踏上了归乡之路。
江湖风波暂歇,人间烟火重燃。
但谁都知道,这只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三年之后,必有更大的风雨来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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