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掌柜此言一出,堂上堂下反应各异。
师爷原本紧绷的脸上,瞬间掠过一丝难以抑制的喜色,紧锁的眉头也舒展开来。他飞快地瞥了李掌柜一眼,见对方神色从容,眼神交汇间已传递出“一切妥当”的意味。
师爷心中大定,暗忖:“果然还是李掌柜思虑周全,留有后手!”
他立刻转向县令,躬身道:“县尊,李掌柜乃本县商界翘楚,素来急公好义。他既言有要情禀报,或与案情相关,不妨容其陈情,或可助大人明察秋毫?”
县令端坐堂上,目光在李掌柜和师爷之间扫过,心中已然明了这二人必是早有默契。他沉吟片刻,眼下案情因陈宇巧辩而陷入僵局,听听李掌柜之言,或许能打破平衡,便微微颔首:“准。李掌柜,有何消息,但讲无妨。”
李掌柜再次一揖,语气依旧平稳,但话语内容却如投石入水,激起千层浪:“谢大人。草民经营酒楼,往来人员复杂,消息也灵通些。近日,草民手下伙计偶然听闻一些……令人不安的传言。”
他刻意顿了顿,吸引全场的注意力。
“传言称,流民之中,混杂有并非我大乾子民者。例如,有自称来自边境某某村的妇人,其娘家分明是在大梁国境内的村落;还有几户人家,亦有境外亲戚跟随流落至此……此事关乎边境安危,草民不敢隐瞒。”
李掌柜抬起头,目光似无意地扫过陈宇,语气加重,“尤其听闻,主事酿酒之陈宇,对此等情形似乎……并非一无所知,反而与这些来历不明者过从甚密,委以重任。草民忧心,若其并非简单的私酿逃税,而是借酿酒之名,行那包藏祸心、乃至勾结外邦之事,则其心可诛,其罪当不止于违反商律矣!”
这话如同毒蛇出洞,阴狠致命!他并未直接指控陈宇是敌国奸细,而是巧妙地将“流民中混有疑似大梁背景者”与“陈宇知情且重用”联系起来,引导众人自行联想那最可怕的罪名——通敌!
“什么?有梁国细作?”
“陈宇居然和这些人混在一起?”
“怪不得他酿酒技术如此古怪,莫非是梁国秘术?”
堂下顿时一片哗然!望江楼事先安排好的水军立刻趁机煽风点火,声音格外刺耳:
“我就说嘛!一个流民哪来这么大本事!”
“定是梁国派来的奸细,想用毒酒祸害我大乾!”
“必须严查!揪出所有细作!”
恐慌和猜疑如同瘟疫般在人群中蔓延。
许多原本同情陈宇的百姓,此刻也面露惊疑和恐惧之色。通敌叛国,这是足以抄家灭族的大罪,远比私酿逃税严重千百倍!
师爷见时机成熟,立刻板起面孔,厉声对陈宇喝道:“陈宇!李掌柜所言是否属实?你对流民中混有可疑人等之事,是否知情?你与他们究竟是何关系?从实招来!”
李掌柜与师爷的话瞬间将陈宇推到了风口浪尖。之前的“私酿”之争,在“通敌”嫌疑面前,似乎变得微不足道了。所有人的目光再次聚焦到陈宇身上,只是这一次,目光中充满了审视、怀疑乃至敌意。
屏风之后,那一直静坐的身影似乎微微前倾了些。角落里的陆青山,斗笠下的拳头悄然握紧。而堂上的县令,面色也变得无比凝重。
“望江楼果然是想置我于死地啊”,陈宇内心快速盘算着如何回答眼前的问题,既然对方不讲规矩,他也只能抛开顾忌,用超越这个时代的认知和逻辑,做最后一搏。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翻涌的气血,目光清澈而坚定地迎向师爷和李掌柜,声音沉稳地开口,却语惊四座:
“师爷、李掌柜,此言差矣!”
“流民之中,确有部分人来自大梁境内村庄。然边境之地,山水相连,民风相近,数代以来,两边百姓在太平年月互通有无、结亲联姻,乃是常态,更是底层黎庶求生存、图繁衍之道!此乃民情,官府历来默许,何曾明令禁止过?若以此论罪,边境数百里,岂非遍地‘奸细’?”
他不给对方插话的机会,语气转为沉痛,直指核心:
“况且,此次战事爆发,远在许多通婚事实之后!对于边境升斗小民而言,王旗变幻,疆土更迭,不过是庙堂之上的博弈。他们所求,不过是守着祖辈的土地,春耕秋收,安居乐业。大乾攻梁,或是大梁伐齐,于他们,不过是突然砸烂家园的灾祸!他们何错之有?被迫离乡背井,已成覆巢之卵,如今还要被冠以‘通敌’的污名,这岂不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陈宇越说越激动,言辞也愈发尖锐,竟将矛头直指官府不作为:
“小子更有一事不明!数月以来,数百流民聚集城外,衣不蔽体,食不果腹,甚至时有饿殍!官府既不准入城安置,亦未见开仓赈济,徒以‘严防奸细’为由,坐视惨剧!难道这数百人中,就没有我大乾的子民吗?难道所谓的‘仁政’,便是对治下百姓的苦难视而不见,任其自生自灭吗?!果然……最是无情帝王家!”
最后一句,石破天惊!这等公然非议朝廷、暗讽皇家的言论,在公堂之上说出,简直是弥天大罪!
堂下瞬间死寂,落针可闻!所有人都被陈宇这大胆至极的言论惊呆了。寻常百姓虽觉此言骇人,但联想到自身艰难,又觉字字戳心,人群中竟隐隐泛起一股悲愤的共鸣之气。
屏风之后,那神秘女子捏着茶杯的纤指骤然收紧,面纱下的眸光剧烈闪烁,显然被这番离经叛道却又直指要害的言论深深触动。陆青山更是气息一滞,几乎要迈步上前,却又强行忍住。
县令早已听得冷汗涔涔!他不仅怕这“大逆不道”之言牵连自身,更怕屏风后那位“贵人”将城外流民的惨状和官府的不作为如实奏报上去!若真如此,他的乌纱帽恐怕顷刻就要落地!
师爷见状,又惊又怒,抓住陈宇的“把柄”,厉声尖叫:“反了!反了!大胆狂徒,竟敢妄议朝政,诽谤圣上!此乃十恶不赦之大不敬之罪!来人呐!将这逆贼拿下,重打一百杀威棒!”
“且慢!”
县令猛地出声制止,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他狠狠瞪了险些坏事的心腹一眼,强自镇定道:“师爷,暂且退下。”
他必须亲自掌控局面,不能再让师爷和李掌柜将事情推向更无法收拾的境地。
县令深吸一口气,目光复杂地看向陈宇,试图将话题拉回“可控”的范围:
“陈宇,你之言论,过于偏激。边境战事起,本官身为朝廷命官,守土有责,保全离阳城安危乃第一要务!为防细作混入,禁止流民入城,亦是情理之中,不得已而为之。本官且问你,若流民中确有居心叵测之大梁人,借你酿酒之事为掩护,混入城中,行那不利于我大乾之事,届时,你说本官……该如何自处?又该如何向朝廷交代?”
喜欢穿越了?不慌,我有豆包AI请大家收藏:(m.motiedushu.com)穿越了?不慌,我有豆包AI磨铁读书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