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锋裹挟着劲风,带着斩断一切的杀意,直劈林晚的头顶。
黑鸦的脸,因为愤怒与绝望而扭曲,狰狞可怖。
门外,是官兵甲胄摩擦的金属声和火把燃烧的“噼啪”声。
内有死局,外有绝路。
女亲卫瞳孔紧缩,已准备拼死一搏。
然而,处于风暴中心的林晚,却连眼皮都未曾抬一下。
她只是平静地吐出几个字。
“杀了我,你母亲立刻就会死。”
声音不响,却像一盆冰水,兜头浇在了黑鸦的怒火之上。
那柄离她发髻不足三寸的钢刀,硬生生停在了半空。
刀风吹乱了她的鬓发,她却纹丝不动。
“外面是赵裕的最后通牒,里面是你母亲的回光返照。”
林晚的目光,终于从病床上的老太太身上,移到了黑鸦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上。
“杀了我,官兵会立刻放火,九门堂变成一片火海,尸骨无存。”
“不杀我,你母亲还能活。”
“你自己选。”
她的语气,不像是在和一个手握屠刀的亡命之徒对话,更像是在阐述一个冰冷的化学公式。
黑鸦握刀的手,青筋暴起,剧烈地颤抖着。
“你……你胡说!我娘都咳血了!她明明快不行了!”
“咳血?”
林晚的嘴角,勾起一抹几不可查的弧度,那是医生看到病情出现预料中转机时的反应。
“那是好事。”
“是她肺里的脓痰瘀血,被药力催动,正在排出体外。不排出来,她才是真的必死无疑。”
她抬起下巴,示意了一下床上的老人。
“不信,你去摸摸你母亲的额头。”
黑鸦将信将疑,凶狠的目光死死锁定着林晚,另一只手,颤抖着探向母亲的额头。
入手处,不再是前几日那足以将人灼伤的滚烫。
而是一种……带着虚汗的温热!
高烧,退了!
黑鸦整个人如遭雷击,僵在了原地。
这匪夷所思的一幕,彻底击溃了他脑中那根名为“常理”的弦!
就是现在!
林晚抓住他心神动摇的瞬间,声音陡然拔高,穿透了这间小屋,响彻在整个院落!
“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能救你们!”
她的声音清亮而坚定,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瞬间压过了院内所有的嘈杂与恐慌。
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到了这个瘦弱的女子身上。
“官府要的不是你们的命,是要控制这场能杀死所有人的瘟疫!”
“你们以为抵抗,是保住了家园吗?不!你们是在拉着整个九门堂,拉着你们的父母妻儿,一起跳进火坑!”
“看看你们身边的人!今天他还能站着,明天就可能躺下!后天,就只是一具运出城的冰冷尸体!”
“现在,活下去的机会就在眼前!”
“打开门,接受治疗,是我给你们的生路!是那位被你们立了长生牌位的神医,给你们的生路!”
“也是你们自己,唯一的机会!”
字字句句,如同重锤,狠狠砸在每一个流民的心上。
内有亲人好转的活生生的例子,外有官兵即将放火的死亡威胁。
生与死的选择,从未如此清晰地摆在眼前。
就在这时。
一个微弱、沙哑,却无比清晰的声音,从床上传来。
“鸦……鸦儿……”
病床上,那被所有人都认定必死无疑的老太太,竟缓缓睁开了眼睛,虚弱地呼唤着自己儿子的名字。
这声呼唤,如同神谕。
成了压垮黑鸦心理防线的最后一根稻草。
他脸上的凶悍、暴戾、怀疑,在这一刻尽数崩塌。
“哐当——”
沉重的钢刀,掉落在地。
这个在九门堂说一不二,连官府都束手无策的亡命之徒,对着林晚,双膝一软,“扑通”一声,重重跪下!
一个响头,狠狠磕在地上。
“神医!”
他抬起头,已是泪流满面,声音里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与彻底的臣服。
“神医在上!求您救救我娘!救救九门堂的兄弟们!”
“我们降!”
“我们什么都听您的!!”
随着他这一跪,院子里,那些原本还手持棍棒、满脸凶悍的帮众,你看我,我看你,然后如同被推倒的多米诺骨牌,黑压压地跪倒了一片。
“求神医救命!”
“求神医救命啊!”
绝望的哭喊,变成了求生的哀嚎。
九门堂的大门,在吱呀声中,缓缓打开。
太子赵裕站在军队的最前方,手已经按在了剑柄上,正准备下达最后的强攻命令。
可他看到的,不是冲出来的亡命徒。
而是在黑鸦的带领下,所有帮众尽数放下武器,跪伏在地,朝着寨内某个方向,不断叩首的震撼场面。
紧接着。
一个身穿粗布衣裙,身形瘦弱的女子,从那群跪拜的壮汉中,平静地走了出来。
她只是对着黑鸦挥了挥手,那个杀人不眨眼的九门堂之主,便立刻起身,恭敬地听从她的号令,开始组织流民,准备接受隔离。
整个过程,兵不血刃,井然有序。
那个让数万流民俯首帖耳,让整个九门堂乖乖开门投降的人,竟然是她!
赵裕的瞳孔,剧烈地收缩着。
他终于……亲眼见到了这位“高人”的真面目。
不是什么仙风道骨的隐世老者。
而是一个看起来甚至有些羸弱的……年轻女子。
可就是这个女子,以一人之力,兵不血刃,解决了连他的军队都无法解决的死局。
这一刻,赵裕心中对“皇嫂”这个身份的最后一丝认知,被彻底颠覆。
取而代之的,是发自灵魂深处的敬畏与震撼!
这,才是真正的通天手段!
林晚以一人之力,收服京城最顽固疫区的消息,如同插上了翅膀,以一种比瘟疫更快的速度,传遍了整座都城。
这一次,不再是语焉不详的传说。
而是有数万九门堂流民亲眼见证的事实!
百姓们口中的称呼,不再是“匿名神医”。
而是“在世华佗”!
是“救苦救难的活观音”!
京城之内,为她立下的长生牌位,香火之盛,甚至超过了城外的皇家寺庙。
她的声望,在这一日,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顶点。
……
皇宫,紫宸殿。
景明帝听着皇城司指挥使那带着颤音的汇报,手中的朱笔,“咔嚓”一声,被他生生捏断。
断裂的笔杆,扎进了他的掌心,鲜血渗出,他却浑然不觉。
“你说……她一个人,就让整个九门堂,数万乱民,尽数臣服?”
他的声音,沙哑得如同漏风的鼓。
“是……是的,陛下。”指挥使跪在地上,头都不敢抬,“太子殿下亲眼所见……那女子……那女子就是秦王妃,林晚!”
林晚!
又是林晚!
景明帝的身体,抑制不住地颤抖起来。
是愤怒?是恐惧?还是……一种被彻底玩弄于股掌之上的屈辱?
他派出的精锐杀不了她。
他布下的天罗地网困不住她。
他引以为傲的皇权,在她面前,脆弱得像一张纸。
朕的军队都攻不下的地方,她一个女人,就这么走进去,还收服了所有人的心!
景-明帝缓缓闭上眼睛,脑海中浮现出京城万民跪拜长生牌位的场景。
一股深入骨髓的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他喃喃自语,声音轻得只有自己能听见。
“她到底想要什么……”
“这天下,究竟是姓赵……”
“还是……姓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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