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卫禀报声刚落，一道穿着丞相官服的身影已经脚步匆匆地跨了进来。
云啸天来了。
他一进门，视线便在屋内飞快地扫了一圈。
当他看到被煞王府侍卫死死按在地上，头发散乱，嘴角带血，手腕诡异扭曲的宋氏时，瞳孔猛地一缩。
再看到一旁站着的，神情冷漠却毫发无伤的云曦时，他那张保养得宜的脸上瞬间堆满了惊痛与关切。
他完全无视了地上的宋氏，几步冲到云曦面前，一双眼睛里迅速蓄满了泪水，声音都带着颤抖。
“曦儿！我的好女儿，你没事吧？爹听说府里出了事，心都快跳出来了！你有没有受伤？快让爹看看！”
他说着，就要伸手去拉云曦的胳膊，那副慈父心肠、爱女如命的模样，演得是真情实感，感人肺腑。
云曦心里冷笑一声，不动声色地侧身避开了他的手。
真是个老狐狸。
如果不是他这身出神入化的演技，当年风华绝代、身为黑水国长公主的母亲，又怎么会被他蒙蔽了双眼，心甘情愿地嫁给他，最后落得个香消玉殒的下场？
看着眼前这张痛心疾首的脸，云曦的思绪却飘远了。
母亲身中赤炎毒，需要与身怀玄冰毒之人结合方能压制。
可眼前的云啸天，分明只是个普通人，他体内根本没有玄冰毒。
那母亲当年，究竟是怎么回事？
难道……还有她不知道的秘密？
一个又一个的谜团在云曦心头缠绕，让她对眼前这个男人的厌恶又加深了几分。
“曦儿，你怎么了？是不是吓坏了？”云啸天见她不语，脸上的担忧更重了，他猛地转身，指着地上的宋氏，声色俱厉地怒吼道：“好你个毒妇！我平日待你不薄，你竟敢如此伤害我的女儿！你安的是什么心！”
“啪！”
一声清脆的耳光响起。
云啸天竟是冲过去，狠狠一巴掌扇在了宋氏的脸上。
宋氏本就疯癫，被这一巴掌打得懵了，嘴角溢出更多的血，她难以置信地看着云啸天，眼神里充满了怨毒。
云啸天却看也不看她，转回身，对着云曦“噗通”一声就要跪下，眼泪鼻涕一把抓，哭嚎道：“曦儿，是爹的错！是爹治家不严，识人不清，才让这毒妇有了可乘之机，害你受了这么多委屈！爹对不起你，更对不起你死去的娘啊！”
他一边说，一边用袖子抹着根本不存在的眼泪，肩膀一抽一抽的，看起来真是伤心到了极点。
这番苦情戏，唱得是荡气回肠。
若是原主在此，怕是早就心软了。
可惜，站在他面前的是云曦。
她看着他拙劣又逼真的表演，忽然轻轻地笑了一下。
那笑声很轻，在这压抑的屋子里却显得格外清晰，像一根针，瞬间刺破了云啸天营造的悲情氛围。
云啸天哭嚎的动作一僵，抬起那张“泪流满面”的脸，不解地看着她。
“爹年纪大了，这般大礼，女儿可受不起。”云曦的声音淡淡的，听不出什么情绪，但每一个字都像带着冰碴子。
她缓缓走到披头散发、状若疯魔的宋氏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然后慢悠悠地开口，声音却不大不小，正好能让在场所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其实，我倒是觉得，她刚才说的那些话，有几分道理。”
“也许真的如她所说……”
云曦顿了顿，目光从宋氏怨毒的脸上，缓缓移到了云啸天那张瞬间僵硬的脸上。
“……这一切，并不仅仅是她一个人的主意呢？”
话音落下，整个锦绣苑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云啸天脸上的悲痛瞬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戳穿阴谋后的惊怒和慌乱。
他死死地盯着云曦，那眼神，再也没有了半分慈父的温情，只剩下冰冷的审视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杀意。
他知道，眼前这个女儿，已经不再是那个可以任他拿捏的棋子了。
空气死一般的寂静。
云啸天脸上的肌肉抽搐了几下，他到底是混迹朝堂多年的老狐狸，惊慌只是一瞬间的事。
“曦儿！你千万不要听这个毒妇胡言乱语！”他指着宋氏，满脸的痛心疾首，“她自己犯下滔天大罪，如今是想拉我下水！我云啸天一生为官清廉，忠君爱国，怎么可能与她同流合污！”
他义正言辞，说得慷慨激昂，仿佛自己是天底下最无辜的人。
“这女人心肠歹毒，如今已是疯了！曦儿，你放心，爹绝不会包庇她！我现在就将她绑了，亲自送到煞王府，交由王爷和你处置，任凭你们发落，绝无二话！”
说完，他便要亲自上前去抓宋氏，做出要大义灭亲的姿态，试图将自己彻底摘干净。
好一个当机立断，好一个心狠手辣。
云曦看着他这番表演，眼底的嘲讽更深了。
“送去煞王府？”她轻飘飘地开口，打断了云啸天的动作，“父亲，您好像忘了，人，本来就是煞王府的侍卫抓的。”
云啸天动作一僵，脸上有些挂不住。
云曦却不打算就这么放过他，她往前走了一步，逼近到云啸天面前，那双清冷的眸子直直地望进他的眼底深处。
“而且，您也似乎忘了。她刚才，可不仅仅是承认了要害我这么简单。”
云曦的声音压得很低，却像重锤一样敲在云啸天的心上。
“她亲口承认，自己是黑水国三公主派来的内应，潜伏在丞相府，图谋的是我母亲留下的传国玉玺。”
云啸天的脸色“唰”地一下白了。
通敌叛国！
这四个字，任何一个都能让整个丞相府万劫不复！
他嘴唇哆嗦着，还想辩解：“这……这都是她一面之词！是诬陷！曦儿，你不能信！”
“哦？是吗？”云曦挑了挑眉，语气里带着一丝玩味，“那她还说了另一件事，不知道是不是也是诬陷。”
她故意停顿了一下，满意地看到云啸天额角渗出了冷汗，这才慢悠悠地，一字一顿地说道：
“她说……是你，与她内外勾结，长期在我母亲的饮食中下毒，最终……害死了她。”
“轰！”
这句话如同一道惊雷，在云啸天耳边炸响。
他整个人都懵了，脑子里一片空白，只剩下“害死她”三个字在回响。
“你……你胡说八道！”他终于反应过来，指着云曦的手都在发抖，声音因为极致的惊恐而变得尖利刺耳，“这是污蔑！是赤裸裸的污蔑！她是为了报复我，才故意这么说的！曦儿，你怎么能信一个疯女人的话，来怀疑你的亲生父亲！”
他状若癫狂，一副被冤枉到极致的模样。
云曦冷眼看着他，心中没有半分波澜。
她缓缓转过身，重新看向地上那个像条死狗一样的宋氏，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听见了吗？我爹说你是疯子，说你在污蔑他。”
她蹲下身，捏住宋氏的下巴，强迫她抬起头，对上云啸天那张惊慌失措的脸。
“现在，我给你一个机会。”云曦的声音如同鬼魅，在宋氏耳边响起，“把你和他之间做的那些好事，一五一十，仔仔细细地说出来。”
“说得好了，或许我能让你在黄泉路上，走得痛快一点。”
“要是敢有半句假话……”云-曦的声音陡然变冷，“我会让你尝遍煞王府地牢里所有的酷刑，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这番话，既是说给宋氏听，也是说给云啸天听。
果然，云啸天听完，整个人都快瘫了。他知道，云曦这是铁了心要查到底，而宋氏这个疯子，在绝望之下，什么都干得出来！
地上的宋氏，在经历了最初的疯癫和绝望后，听到云曦的话，反而慢慢地冷静了下来。
她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地盯着不远处的云啸天，那眼神里充满了被背叛、被抛弃的滔天恨意。
她忽然笑了，笑得无比凄厉，无比疯狂。
“哈哈……哈哈哈哈！云啸天！你这个伪君子！你这个懦夫！想把我推出去当替死鬼？你做梦！”
宋氏的笑声在整个院子里回荡，听得人毛骨悚然。
她猛地看向云曦，眼神里闪烁着一种同归于尽的疯狂。
“你想知道？好！我全都告诉你！我告诉你这个道貌岸然的父亲，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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