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这天,细雨蒙蒙,青石镇笼罩在一片湿漉漉的雾气里。田埂上的青草沾着水珠,绿得发亮,远处的坟地飘着几缕纸钱灰,被风吹得晃晃悠悠,落在新翻的泥土上。
墨渊跟着凌恒往祠堂后面的老坟地走,手里捧着一小束野菊花。每年清明,他们都要给村里的老祖宗扫墓,今年也不例外。“慢点走,”凌恒扶着他的胳膊,脚下的泥路滑得很,“别摔着。”
墨渊点点头,眼睛却不由自主地往镇口瞟。今天一早,就见两个穿官服的人进了镇,直奔里正家,看那样子,不像是来走亲戚的。“凌恒哥,你说那两个人来干啥?”
凌恒眉头微蹙:“不好说。按理说清明时节,官差不会轻易下乡,怕是又有什么事。”
两人给老祖宗的坟添了新土,摆上野菊花,磕了三个头,便往回走。刚到祠堂门口,就见里正送那两个官差出来,脸上堆着笑,眼神却有些发僵。“慢走,慢走,一定照办,一定照办。”
官差走后,里正转过身,看见凌恒和墨渊,脸上的笑一下子垮了,叹了口气:“麻烦事又来了。”
“咋了?”凌恒追问。
“县太爷说,府里要修河堤,让咱们镇出二十个壮丁,下个月就得去府城报道,工期三个月。”里正蹲在地上,掏出烟袋锅,“这时候正是春耕最忙的时候,壮丁都去修河堤了,地里的活咋办?”
墨渊心里一沉:“修河堤?去年不是刚修过吗?”
“谁说不是呢,”里正点着烟,“我看就是找借口折腾咱们。上次通敌的事没占到便宜,这次又来征徭役,明摆着是报复。”
正说着,张屠户扛着锄头从地里回来,听见这话,把锄头往地上一戳:“这群狗官!春耕不让人好好种地,征什么徭役?不去!”
“不去不行啊,”里正愁眉苦脸,“官差说了,抗徭役要坐牢的。张屠户你忘了?上次你就是……”
张屠户脖子一梗:“忘了又咋样?大不了再进一次牢!总不能让地里的庄稼荒了!”
李木匠也闻声赶来,手里还攥着没编完的竹筐:“这时候征壮丁,不是要人命吗?稻苗刚插下去,玉米刚出苗,离了人能行吗?”
祠堂门口很快聚了不少人,你一言我一语,都透着气。有人说去府城找知府大人告状,有人说凑钱给县太爷送礼,让他收回成命,吵吵嚷嚷,却没个准主意。
墨渊看着人群,忽然想起上次去府城送信的事。那次虽然惊险,却好歹解决了问题,这次是不是也能去求求知府大人?他拉了拉凌恒的袖子:“要不,咱们再去趟府城?”
凌恒摇摇头:“怕是来不及了,官差说下个月就得报道。而且府城离这儿远,一来一回,耽误不起。”他沉吟片刻,“我去跟巡检说说,看他能不能帮忙斡旋。上次清乡的事,他还挺公正的。”
“巡检?”张屠户撇撇嘴,“他就是个摆设,能管得了县太爷?”
“总得试试,”凌恒站起身,“总不能坐以待毙。”
墨渊跟着凌恒往巡检住的院子走,细雨打在脸上,凉丝丝的。他看着路边刚插下去的稻苗,嫩绿色的叶片在雨里微微摇晃,心里像压了块石头——要是壮丁被征走,这些稻苗谁来管?秋天的收成就真的没指望了。
巡检正在院子里看书,见他们进来,放下书:“有事?”
凌恒把征徭役的事说了一遍,恳求道:“大人,这时候征壮丁,等于要了青石镇的命啊!求您发发慈悲,跟县太爷说说,晚几个月再征,等秋收完了,我们保证如数派人。”
巡检皱着眉,没说话。过了好一会儿,才缓缓开口:“县太爷这次是奉了府里的令,说是河堤紧急,耽误不得。我虽是府里派来的,却也不好直接违抗命令。”
“可……”
“不过,”巡检话锋一转,“我倒是可以帮你们递个话给府城的水利官,问问河堤是不是真的急到这个份上。如果不是,或许能通融。”
凌恒眼睛一亮:“多谢大人!”
“别先谢,”巡检摆摆手,“我只能说试试,成不成不一定。你们也做两手准备,万一不行,就得按规矩来。”
从巡检院子出来,雨下得更大了。墨渊看着凌恒紧锁的眉头,心里的疑云越来越重——这征徭役,真的是因为修河堤吗?还是县太爷的又一个圈套?
回到家,凌恒把事情跟墨渊说了,最后道:“不管成不成,地里的活不能停。明天咱们早点起,把剩下的稻苗插完,再去看看玉米地。”
墨渊点点头,心里却没底。清明的雨,本该是滋润万物的,此刻却像是浇在心头的冷水,让那刚刚燃起的春耕希望,蒙上了一层厚厚的阴影。
他知道,一场新的较量,已经在这细雨里悄悄开始了。而这一次,他们面对的,或许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更棘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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