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这天，天还没亮就飘起了鹅毛大雪，簌簌地落着，很快就给青石镇盖了层厚厚的白被子。墨渊被窗外的光亮吵醒，爬起来推开窗，眼前一片白茫茫，屋顶、树梢、田野都被雪埋了，连空气都带着雪的清冽，吸一口凉丝丝的，却让人精神一振。
“醒了？”凌恒已经起来了，正在院子里扫雪，扫帚划过雪地，发出“咯吱咯吱”的响，“今天雪大，得早点把路扫出来，不然冻住了更难走。”
墨渊赶紧穿上棉袄，拿起扫帚帮忙。雪没到膝盖，每扫一下都要费不少劲，两人配合着，在院门口扫出条窄窄的路，像嵌在白毯上的黑带。“张叔他们肯定在河边等着呢，”墨渊喘着气说，“昨天说好了今天去冬捕。”
凌恒笑着点头：“扫完这截就去，我把冰镩子和渔网都准备好了。”
果然，刚走到镇口，就看见河边聚了不少人。张屠户带着儿子在凿冰，铁镩子“咚咚”地砸在冰面上，震得雪沫子乱飞。李木匠和几个汉子在整理渔网，网眼密密麻麻的，闪着湿润的光。“小墨渊来了？”张屠户抬头喊，眉毛上结着白霜，“快过来暖暖，这冰硬得很，得凿半天。”
墨渊跑过去，蹲在火堆边烤手。火堆是用枯树枝生的，火苗“噼啪”地跳着，映得每个人的脸都红扑扑的。小虎拿着李木匠做的木陀螺，在雪地上抽得飞快，陀螺转起来像个小旋风，引得大家哈哈笑。
“凿透了！”有人喊了一声，冰面上出现个脸盆大的洞，冒着白汽，能看见底下流动的水。张屠户把渔网理好，慢慢放进洞里，网绳上系着个小铃铛，“等铃铛响，就说明有鱼上钩了。”
大家都屏住呼吸，盯着冰洞。雪还在下，落在身上很快就积了层白，却没人在意。过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铃铛忽然“叮铃铃”响起来，张屠户猛地一提网，“哗啦”一声，网里蹦跳出十几条鲫鱼，银闪闪的，在雪地上扑腾。
“中了！”人群爆发出欢呼，小虎跑得最快，伸手去抓鱼，被冻得缩了缩手，惹得大家笑个不停。
凌恒和墨渊也跟着帮忙，把鱼放进带来的木桶里。鱼很活泼，溅起的水花落在雪地上，瞬间冻成小冰粒。“这鱼真肥，”墨渊拎着一条，足有巴掌长，“晚上炖豆腐肯定香。”
“多着呢，”张屠户又下了一网，“今天让大伙都带点回去，尝尝鲜。”
一直忙到中午，雪小了些，木桶已经装了大半桶鱼。大家提着鱼往回走，踩在雪地上，留下一串串深深的脚印，像给雪地绣了花。路过李木匠家时，他非要留大家喝杯热酒，说驱驱寒。屋里的炭火烧得旺，酒壶烫在热水里，倒出来时冒着白汽，喝一口，从喉咙暖到肚子里。
“这雪下得好，”李木匠抿着酒说，“能冻死地里的虫子，明年庄稼少生病。”
“是啊，”凌恒点头，“瑞雪兆丰年，错不了。”
下午，镇上的孩子们在打雪仗。墨渊被小虎拉着加入，雪球飞过来飞过去，砸在身上“噗”地一声，化成雪水，凉丝丝的，却让人心里痛快。大家追着跑着，笑声震得树上的雪都掉下来，落在脖子里，激灵一下，笑得更欢了。
秦老站在门口看，手里拿着个小炭炉，时不时往炉子里添块炭。“慢点跑，别摔着，”他笑着喊，“雪底下有冰，滑得很。”
巧铜张的铺子里，正忙着给铜炉装炭火。他给每个来串门的人都递上一个暖手炉，说：“揣着吧，玩雪回来冻得慌，暖暖手。”
墨渊揣着暖手炉，看着屋里围坐的人们，有的在说冬捕的趣事，有的在算过年的开销，有的在补衣裳，烟火气混着雪的清冽，让人觉得踏实。
傍晚，雪彻底停了，天边露出淡淡的晚霞，给白雪镶了层金边。墨渊帮着凌恒把鱼收拾出来，一半腌上，一半炖了豆腐。锅里咕嘟咕嘟的，鱼香混着豆腐的嫩，飘满了院子。
“小虎他们家送了些白菜，”凌恒端着碗鱼汤，“等下给秦老和刘奶奶送点过去，老人家冬天不容易，喝点热汤暖和。”
墨渊点点头，心里暖暖的。大雪天的热闹，不只是冬捕的欢喜，打雪仗的痛快，更是这一碗碗热汤里的牵挂，是街坊邻里间的互相惦记。
夜里，墨渊躺在床上，听着窗外偶尔传来的狗叫声，衬得夜格外静。他摸了摸揣在怀里的暖手炉，还带着余温。今天的热闹像一场美梦，却比梦更实在——鱼在桶里蹦，笑声在雪里飘，热酒在壶里烫，这些都是大雪天里最真切的暖。
青石镇的大雪，没有孤寂，只有裹在雪被里的热闹。这种热闹，藏在每个人的笑容里，在每一声吆喝里，在每一碗热汤里，让漫长的冬天变得生动，也让等待春天的日子，充满了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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