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蛰过后，青石镇的泥土松了冻，带着湿润的腥气。田埂上的野草冒出嫩芽，嫩黄的芽尖顶着晨露，像撒了一地的碎钻。镇上的人开始忙着春耕，李木匠新做的犁耙在晒场上排成一排，油光锃亮，等着被扛到田里去。
墨渊背着小竹篓，跟着凌恒去田里撒种。竹篓里装的是从芦苇村换来的黄瓜种，颗粒饱满，透着淡淡的清香。“王大叔说，这种子得埋在半寸深的土里，浇足水，过十天就能发芽，”墨渊一边走一边念叨，生怕记错了步骤。
凌恒手里拿着锄头，正往田里走。他穿着粗布短褂，裤脚卷到膝盖，露出结实的小腿，上面沾着些泥土，却显得格外利落。“记不住也没关系，”他笑着说，“阿木爷爷和秦爷爷会来指导，他们种了一辈子地，比谁都懂。”
田埂上已经有不少人了。张屠户光着膀子，正用牛拉着犁翻地，牛蹄踩在泥里“噗嗤”响，翻起的泥土黑油油的，看着就肥沃。“凌恒，快来搭把手！”他喊着，手里的鞭子在空中甩了个响，却没真落在牛身上。
巧铜张也来了，他没种地，却扛着个新打的洒水壶，壶嘴长长的，能把水洒得又匀又远。“给你们送家伙，”他把水壶放在田边，“这壶试过了，装得多，还不漏水，保准比你们以前用的陶罐好用。”
阿木爷爷和秦老提着竹篮，里面装着各种菜种，正挨家挨户地分。“这是菠菜种，耐寒，先撒下去，”阿木爷爷给张婶递过一包种子，“那是萝卜种，得等气温再高些种，别着急。”
秦老则在给年轻人讲辨土的方法：“你看这土，捏起来能成团，掉在地上能散开，就是好土，保水又透气。要是捏起来像面团，就得掺些沙土，不然菜根长不好。”
墨渊蹲在自家的田边，学着凌恒的样子挖坑。他的小手握着小铲子，挖的坑有深有浅，却很认真。凌恒在旁边帮他把坑填平整，“种子不用埋太深，不然芽顶不出来。”
“像这样吗？”墨渊把一颗黄瓜种放进坑里，用手指轻轻盖上土，动作小心翼翼的，像在呵护什么宝贝。
“对，”凌恒点头，“再浇点水，让土吃透了，种子才能醒过来。”
墨渊提起小水壶，往坑里洒水。水珠落在泥土上，很快就渗了进去，留下一个个深色的圆点。他看着水珠消失的地方，忽然觉得，这小小的种子里，藏着大大的力气，能从土里钻出来，长成绿油油的黄瓜藤。
田埂上的人越来越多，说话声、笑声、锄头碰撞泥土的声音混在一起，像一首热闹的春耕歌。张婶带着妇女们送来了早饭，是掺了野菜的窝窝头和热粥，用粗瓷碗装着，放在田边的石头上。
“先歇会儿，吃点东西，”张婶喊道，“这春捂秋冻的，别累着了。”
众人纷纷放下手里的活，围坐在田埂上吃饭。窝窝头的麦香混着野菜的清苦，吃在嘴里格外踏实。李木匠咬着窝窝头，和旁边的人说：“今年雨水好，肯定是个好年成，等秋收了，咱请个戏班子来镇上唱几天，热闹热闹。”
“好啊！”众人都附和，“让孩子们也开开眼，看看戏里的英雄好汉。”
墨渊啃着窝窝头，看着远处的田野。阳光下，刚翻的土地泛着黑亮的光，像一块巨大的绒布，等着新苗来绣出绿色的图案。他忽然想起秦爷爷说的话：“土地最实在，你对它好，它就给你回报。”
吃完早饭，大家又开始忙碌。凌恒在犁好的地里撒上玉米种，墨渊则跟在后面盖土，两人配合默契，很快就种完了半亩地。风从田埂上吹过，带着新翻泥土的气息，也带着希望的味道。
傍晚回家时，墨渊的小手上磨出了个红印，却不觉得疼。他时不时回头望田里，好像能看见种子在土里生根发芽似的。“凌恒哥，它们真的能长出来吗？”
“能，”凌恒肯定地说，“只要有阳光、有水、有耐心，它们一定会破土而出，长得比谁都好。”
路过阿木爷爷的药圃，墨渊看见秦老正在种草药，有紫苏、薄荷，还有几株他不认识的植物。“秦爷爷，这是什么？”
“是当归，”秦老笑着说，“能补血，等秋天挖出来，给你们炖鸡汤喝，补补身子。”
墨渊点点头，觉得这春天真神奇，不管是菜种还是药种，只要种下去，就能长出希望。他摸了摸脖子上的狼牙，又看了看凌恒的背影，忽然觉得，青石镇就像这片土地，他们这些人就像种子，扎根在这里，互相扶持着，就能长出一片郁郁葱葱的未来。
夜色渐浓，田埂上的人都回了家，只有风吹过新翻的土地，发出“沙沙”的轻响，像是在和种子说悄悄话。墨渊躺在床上，听着窗外的风声，仿佛能听见种子在土里伸懒腰的声音。他知道，过不了多久，田埂上就会冒出星星点点的绿，那是春天的信，也是日子的盼头。
而他们要做的，就是像照顾种子一样，用心守护着这片土地，守护着彼此，等着收获的那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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