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十五的灯笼还没摘尽，青石镇外的河水就悄悄解冻了。冰块顺着水流“咯吱咯吱”碰撞，像在告别寒冬，岸边的柳树枝条也泛出嫩黄，藏着要冒头的新芽。渡口的石阶被融雪浸得湿滑，几个孩童蹲在岸边，看着冰排顺流而下，时不时发出惊呼。
墨渊背着剑囊，跟着凌恒往渡口走。今天要去芦苇村取新的菜种，王大叔捎信来说，培育的黄瓜种和茄子种已经备好，趁着河水刚通，正好用船运回来。“凌恒哥，你说这船能坐几个人？”他盯着渡口那艘旧木船，船身被水泡得发黑，却透着股结实的劲儿。
“能坐六个，”凌恒望着河水，水流还带着些湍急，“等水稳些再走，现在怕不安全。”他弯腰检查船锚，铁链锈迹斑斑，却牢牢嵌在岸边的石头里，“得让巧铜张来修修铁链，不然怕划水时脱锚。”
正说着，巧铜张扛着工具箱来了，里面叮叮当当地响，装着锤子和新打的铁环。“王大叔昨晚就派人来说了，”他放下箱子，拿出工具开始拆旧铁链，“这铁链用了三年，早该换了，我新打了条粗的，保准结实。”
李木匠也来了，手里提着块木板和一桶桐油。“船底有点渗水，”他边说边蹲下身，用布擦去船底的青苔，“补块新板，再刷层桐油，能防漏。”他的动作麻利，刨子几下就把木板削得贴合船底弧度，用钉子固定好，又仔细刷上桐油，油光在阳光下闪着亮。
张婶提着篮子来送早饭，里面是热气腾腾的菜团子和鸡蛋。“路上吃，”她把篮子递给凌恒，“芦苇村那边的河滩不好走，你们慢点，别着急赶回来。”她又塞给墨渊两个煮鸡蛋，“揣在怀里，冷了就吃，垫垫肚子。”
墨渊把鸡蛋揣进怀里，暖乎乎的，心里也跟着暖。他看着巧铜张和李木匠修船，忽然觉得这旧船像个老朋友，被大家细心照料着，才能年复一年地载着人过河。
临近中午，船终于修好了。巧铜张新换的铁链泛着青黑的光，李木匠补的船底严丝合缝，桐油的香气混着河水的腥气，在渡口弥漫开来。王大叔派来的伙计已经在对岸等了，挥着手臂示意可以过河。
“我来撑船吧，”凌恒解下船锚，动作熟练，“你在旁边看着，注意水流。”
墨渊点点头，扶着船舷站稳。木船缓缓驶离渡口，破开还带着碎冰的河水，留下一道长长的水痕。两岸的景物慢慢后退，柳树枝条在风中轻摇，像在挥手送别。墨渊趴在船边，看着水里的倒影，忽然觉得这场景有些不真实——去年这个时候，他还不敢靠近水边，如今却能跟着凌恒坐船过河，去更远的地方。
“芦苇村后面的山里，有处瀑布，”凌恒一边撑篙一边说，“等取完菜种，带你去看看。”
“真的？”墨渊眼睛一亮，“比镇上的溪水深吗？”
“深多了，”凌恒笑，“水流也急，不过很壮观，春天还有野花开满岸边。”
船行到河中央时，风忽然大了些，吹得船身微微摇晃。墨渊赶紧抓住船舷，心里有点发紧。“别怕，”凌恒稳住船篙，“这水流我熟，没事的。”他调整方向，船很快平稳下来，继续往对岸驶去。
远处的芦苇村已经能看见轮廓，屋顶的炊烟在风里飘散，像条淡淡的丝带。村口的老槐树下，似乎有个人影在张望，大概是王大叔在等他们。
墨渊望着越来越近的村庄，忽然想起阿木爷爷昨天说的话——“路是走出来的，河是渡过去的，人这一辈子，总得往前多走几步，才知道外面的世界有多大”。他摸了摸怀里的鸡蛋，又看了看撑船的凌恒，心里忽然生出些期待，期待着芦苇村的菜种，期待着山里的瀑布，也期待着那些还没见过的远方。
木船渐渐靠近对岸的河滩，伙计已经跳下水，准备接应。凌恒将船篙深深插入河底，稳住船身，对墨渊说：“到了，下去吧，脚底下滑，跟着我走。”
墨渊点点头，深吸一口气，跟着凌恒跳下船。河滩的石子硌得脚生疼，却让他觉得踏实。他回头望了望青石镇的方向，渡口的船影已经变小，却像个记号，标记着他们出发的地方。
而前方，芦苇村的炊烟越来越近，山里的瀑布还在等着被发现，新的菜种将在青石镇的土地上发芽——就像他们脚下的路，从渡口开始，正朝着更远的地方延伸，带着未知，也带着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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