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天啊……这难道就是我屠城的报应吗？”曹操喃喃自语，声音沙哑。
他失去了曹昂，失去了原配夫人丁氏，失去了曹铄这个最优秀的儿子，如今看着丁氏与曹铄一家和睦相处，自己却像个外人，悔恨的泪水不知不觉从眼角滑落，顺着脸颊的皱纹，滴在冰冷的衣襟上。
“夫君，风大了，我们该去客栈了。”卞氏轻轻拉了拉他的衣角，声音温和，带着几分劝慰。她懂曹操的悔恨，却从不敢多言，只默默陪在他身边。
曹操吸了吸鼻子，抹掉眼泪，正准备转身，却听见两道熟悉的声音响起：“父亲！”“爹！”
他猛地回头，只见不远处，曹植穿着一身青布长衫，身姿挺拔，眉眼间带着少年人的清朗；旁边的曹清河正蹦蹦跳跳地朝他跑来。
“你们怎么来了？”曹操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脸上的忧伤瞬间被惊喜取代，连眼眶都亮了起来。
曹清河跑到他身边，拽着他的袖子晃了晃，笑着说：“听说爹和二娘来了下邳，我和五弟就来看看！”
曹植也走上前，对着曹操和卞氏躬身行礼，语气恭敬：“父亲，母亲，一路辛苦了。”
卞氏看着16岁的曹植，眼中满是欣慰——自从曹植来下邳书院求学，不仅学问长进了不少，性子也沉稳了许多，再不是以前那个只知吟诗作赋的懵懂少年，如今已是个眉眼分明的英俊青年。她轻轻拍了拍儿子的肩：“瘦了点，但更精神了。”
“走，先去客栈歇息，爹给你们买了河北的点心。”曹操拉起曹清河的手，又拍了拍曹植的背，脚步都轻快了不少，刚才的悔恨与失落，被儿女带来的暖意冲淡了大半。
不远处，虎背熊腰的曹彰看着曹操对曹植和曹清河笑的模样，挠了挠头，凑到曹仁身边，瓮声瓮气地问：“子孝叔，爹刚才还愁眉苦脸的，怎么见了子建和大姐就笑了？他刚才盯着二……盯着曹铄那边看，是在想啥啊？”
曹仁看着曹彰憨厚的模样，忍不住笑了——这侄儿天生是块打仗的料，冲锋陷阵不含糊，可对这些人情世故，却像块榆木疙瘩。他拍了拍曹彰的胳膊，意味深长地说：“子文，等你将来当了爹，有了自己的孩子，就明白你爹此刻的心思了。”
曹彰愣了愣，摸了摸后脑勺，还是没懂，但也不再追问——他觉得，只要有仗打就挺好。
而此刻的州牧府内，曹铄正陪着丁氏坐在暖阁里，听母亲说着下邳今年的变化。桌上摆着刚煮好的姜茶，氤氲的热气模糊了窗上的冰花。
曹铄、母亲丁氏、岳母严氏、吕玲绮、甄宓、孙尚香三位夫人，三个孩子吕安、曹念、曹牧要么坐下，要么被抱着，似懂非懂地看着父亲。
曹铄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目光扫过眼前最亲的人，语气比议事时柔和了许多，却带着沉甸甸的郑重：“想必你们也隐约猜到了，如今内战结束，天下一统，我不会称王，更不会称帝。”
暖阁里瞬间安静下来，连最活泼的吕安都停下了掰蜜饯的手。
曹铄笑了笑，继续说道：“这里面，娘您最清楚‘皇帝’意味着什么——当年跟着曹操，您见多了皇室的纷争，也见多了‘私天下’里百姓的苦，更见到天下大乱时百姓对皇亲国戚的恨；岳母您跟着岳父（吕布）辗转征战，也该知道，帝王之位看似风光，实则是把自己和家人都架在火上烤。”
他坦诚地低下头，声音轻了几分：“说实话，我不是没动过心。刚在徐州站稳脚跟时，也幻想过‘像高祖那样定鼎天下’，可每次看到逃荒的流民啃树皮，看到战死士兵的母亲在营外哭嚎，看到百姓被压榨得家破人亡，我就问自己：称帝到底是为了什么？只是为了自己和子孙后代的荣华富贵，还是为了百姓的安稳？”
“如果我称帝，就会像过往的帝王那样，凌驾于律法之上，为了保住位子，可能要杀功臣、防兄弟，甚至连自己的子孙都要互相提防；为了供养皇室，就得加重赋税，让刚喘过气的百姓再陷水火。
这不仅是把三千多万百姓推进火炕，更是给咱们的孩子埋下隐患——将来他们会不会为了皇位反目？会不会重蹈‘宫斗’的覆辙？我不敢赌，也不能赌。”
话音落下，丁氏率先红了眼眶，她伸手握住曹铄的手，语气带着释然与欣慰：“你能这么想，娘也就放心了。娘这辈子见够了‘帝王家’的惨事，不求咱们家多富贵，只求你们平平安安，百姓能有口热饭吃，就够了。你怎么做，娘都支持。”
严氏也跟着点头，她看着曹铄，眼神里满是岳母对女婿的信任——当年她曾担心女儿跟着“无名之辈”受苦，如今却为曹铄的格局骄傲：“丁姐姐说得对。你一直就心善，做事有分寸，知道把百姓放在心上。虽然清贫一些，不过我们心里都踏实，不担心走出去被人骂或者被人背后捅刀子。”
“夫君，我们早就盼着这一天了。”吕玲绮往前凑了凑，语气恳切，“下邳辩论馆的讨论我们姐妹都去听过，知道百姓有多怕‘再出一个皇帝’。你说的‘公天下’，才是未来，我们三个都支持你。”
甄宓温柔地补充道：“是啊夫君，我们不想当什么皇后、皇妃，只要一家人安稳，看着孩子们长大，看着百姓过上好日子，比什么都强。”
孙尚香也爽朗地笑了：“就是！那些虚名有啥用？你能让天下太平，比当十个皇帝都厉害！我们跟着你，心里亮堂！”
“爹！我也支持你！”一直没说话的吕安突然从椅子上跳下来，一头撞进曹铄怀里，力道之大竟把曹铄撞得向后一仰，跌坐在软垫上。
暖阁里瞬间爆发出笑声，丁氏笑着拍了拍吕安的屁股：“这孩子，跟他外公（吕布）一样有力气！”
曹铄揉着儿子的头，看着眼前笑成一团的家人，心里满是暖意。
他知道，这条路不好走，但有家人的支持，有百姓的期盼，他就有底气把“公天下”的路走到底。炭火噼啪作响，映着一家人的笑脸，暖阁里的温度，比任何荣华富贵都更让人安心。
曹铄心里其实更加清楚，家人们和其他人一样，他们未必不想做人上人，只因徐州上下私天下的土壤越来越薄，加之丁氏和严氏曾经见识过黄巾起义时，百姓把各地王爷抓起来打死的惨状，她们深知百姓对这些无事生产蛀虫的痛恨甚至超过了贪官污吏。她们自然也不希望自己子孙后代有一天重蹈同样的覆辙。
权力是这个世界最让人上瘾的东西，夏商周到秦汉，无论何人拥有了权力，就没有人愿意放下，拥有权力等于拥有一切，可以俯视众生，将人踩在脚下。可权力更是毒药，尤其是对天下百姓的伤害超过所有，历朝历代为了统治，对百姓更是无所不用极其……
明君、清官原本是皇帝和官员的基本责任，可是通过愚民教育后，美化成了对百姓的施舍，作为缴纳赋税的百姓还得对他感恩戴德，这何其荒唐啊？如果不寻求改变，这片土地上百姓的苦难将没有尽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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