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尘暴过后，天地像是被重新洗刷过一遍，空气里带着难得的湿润与清新，夜空也格外澄澈，墨蓝色的天幕上，碎钻般的星辰密密麻麻，低垂得仿佛伸手可及。
苏瑾坐在小院的门槛上，仰头望着星空。
系统在她脑海里轻声介绍着各个星宿的名称与在这个世界的传说，但她有些心不在焉。
白天那个逆着风沙、坚定地挡在她身前的身影，总在眼前挥之不去。
她知道他今晚有夜训。
这是系统通过持续监测张家据点周边能量流动和人员活动模式分析出来的。
夜训的地点，就在村子西边那片雅丹地貌的最高处，那里视野开阔，便于观星定位——这也是张家训练的一部分。
一种莫名的冲动，让她想去看看。不是去打扰，只是……远远地看一眼。
【管理员，夜间外出存在一定风险，虽然沙尘暴刚过，野兽活动可能减少，但仍不建议单独行动。】系统发出温馨提示。
“我不走远，就在村子边缘，能看到那片雅丹的地方。”苏瑾在心里回应。她只是想确认一下，在那个冰冷残酷的训练之外，他是否也能看到这片美丽的星空。
借着月光和星辉，苏瑾小心翼翼地穿过寂静的村落，来到村子西头的一处矮坡下。她躲在一块巨大的、被风蚀出无数孔洞的岩石后面，探出头，望向远处。
果然，在远处那座最高的雅丹土丘上，有一个模糊的、几乎与黑暗融为一体的瘦小身影。他站在那里，身姿挺拔，正仰望着星空，一动不动，像是在进行某种仪式般的观想。清冷的月辉和璀璨的星光照在他身上，为他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银边，让他看起来不像尘世中人，更像一尊误入凡间的、孤独的神只幼崽。
苏瑾屏住呼吸，静静地看着。她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是记忆着星辰的轨迹，还是在承受着血脉带来的、她无法想象的沉重？
就在这时，雅丹上的身影似乎微微动了一下。他的头，极其缓慢地，转向了她所在的方向。
苏瑾心里猛地一跳，下意识地缩回了岩石后面，心脏怦怦直跳。她不确定他是否看到了她，距离太远了，光线也不好。
过了许久，她才敢再次悄悄探出头。
雅丹上的身影已经恢复了原来的姿势，依旧仰望着星空，仿佛刚才的那一瞥只是她的错觉。
但苏瑾知道，不是错觉。那种被注视的感觉，虽然遥远，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穿透力。
她没有立刻离开，依旧躲在岩石后，陪着他一起，默默地望着同一片星空。夜风吹过，带着漠北夜间的凉意，卷起细沙，发出沙沙的轻响，像是星辉流淌的声音。
不知过了多久，雅丹上的身影终于动了，他似乎是完成了训练，开始沿着陡峭的坡壁向下，动作敏捷得像一只夜行的狸猫。
苏瑾也准备离开。她刚转过身，却差点撞上一个人！
她吓得低呼一声，连连后退，后背抵住了冰冷的岩石。
月光下，张起灵不知何时，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她面前，距离近得她都能看清他长睫上沾染的细微夜露。他依旧是那副没什么表情的样子，深黑的眸子在夜色中显得更加幽深，正静静地看着她，带着一丝探究。
他……他什么时候下来的？怎么发现的她？
苏瑾的心脏几乎要跳出嗓子眼，大脑飞速运转，想着该如何解释自己大半夜不睡觉跑到这里来。
然而，预想中的质问并没有到来。
张起灵只是看了她几秒，然后目光从她脸上移开，落向了她的手腕。苏瑾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发现自己刚才因为紧张，下意识地握住了手腕上系着的一根红绳——那是她之前用造化工坊边角料做的，没什么特殊功能，只是觉得红色在黄沙中很醒目，像个念想。
他看了一会儿，然后什么也没说，径直从她身边走过，朝着据点的方向走去。步伐依旧稳定无声，很快就融入了前方的黑暗中，仿佛从未出现过。
只有空气中，还残留着一丝他身上特有的、混合着沙土与淡淡冷冽的气息。
苏瑾靠着岩石，腿有些发软。
【目标人物已离开。生命体征平稳，情绪波动……呃，无法检测，但无攻击意图。管理员，你还好吗？】系统的声音带着关切。
“我没事……”苏瑾长长舒了口气，抬手摸了摸胸口，心跳依旧很快，但并非全是惊吓。她抬起手腕，看着那根在月光下显得格外鲜艳的红绳，心里泛起一丝奇异的感觉。
他看到了她，没有驱赶，没有质问，只是……看了一眼，然后离开了。
这是否意味着，在他那套冰冷的行为准则里，她的存在，已经被归类为一种……可以默许的“例外”？
【根据行为逻辑分析，是的。】系统适时出声，【他默认了你的‘在场’，甚至可能……是特意过来确认你的安全？毕竟晚上这里并不太平。】
苏瑾没有回答，她抬头，再次望向那片浩瀚的星空。星光温柔地洒落，将沙丘染成一片朦胧的银白。
今夜无话，却仿佛订立了一个无声的约定。在这片星辉之下，一个在黑暗中踽踽独行的灵魂，似乎终于察觉到，身后不远处，始终跟随着一盏微弱却固执的灯火。
而灯火，只需安静地亮着，便是对黑暗最好的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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