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寒霆。”
这三个字，从沈清澜的唇齿间吐出，冰冷，生硬，不带一丝一毫旧日的温度，仿佛只是在确认一个与自己毫不相干的陌生人的名字。
她脸上血色尽褪的苍白，在最初的震惊与汹涌的情绪冲击之后，反而沉淀为一种极致的、近乎可怕的平静。那双原本映着怒火与痛楚的眼眸，此刻也如同被寒冰封冻，只剩下清晰的、锐利的审视。
她没有尖叫，没有哭诉，没有质问那些纠缠不清的爱恨情仇。
她只是微微抬着下巴，目光像手术刀一样，精准地剖开他痛苦悔恨的表象，直刺核心。
“所以，”她开口，声音平稳得没有一丝波澜，却字字清晰，砸在陆寒霆的心上，“你承认，当初是你，单方面决定了我的未来，用强制手段中断了我的学业和研究。”
陆寒霆喉咙梗塞，在她如此冷静的注视下，连一句完整的“是”都难以吐出，只能沉重地点头。
“你承认，是你派人毁了我的实验室，摔了我获得的奖项。”她继续陈述，像是在核对一份冰冷的罪证清单。
“……是。”他的声音干涩破裂。
“你承认，那场导致我‘死亡’的车祸，并非意外，而是你或者陆家，为了某种目的策划的。”她的目光紧紧锁住他，不放过他脸上任何一丝细微的变化。
陆寒霆猛地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剧烈的痛楚和挣扎，他张了张嘴，想解释那场车祸的初衷或许并非要她死，只是想制造机会让她离开……但在她那双洞悉一切、只关注结果的冷静眼眸注视下，所有苍白的辩解都失去了意义。
最终，他颓然垂首，从齿缝里挤出那个字：“……是。”
她省略了所有感情上的纠葛。
没有问他是否爱过，没有质问他为何如此残忍，没有提及那些日夜囚禁带来的恐惧与绝望。
她只是条分缕析地，将一桩桩、一件件，关乎她人生被剥夺、梦想被摧毁、生命受到威胁的事实，摆在他的面前，让他亲口确认。
这种撇清了所有情绪、只谈客观事实的方式，比任何激烈的哭喊和控诉，都更让陆寒霆感到无地自容，感到一种被彻底否定的、深入骨髓的寒冷。
她不再将他视为一个有着复杂情感、会悔恨、会痛苦的爱人或仇人，而是仅仅看作一个……对她造成了严重客观伤害的责任方。
“很好。”沈清澜听完他所有的确认，轻轻吐出了这两个字。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仿佛刚刚确认的，只是一批药材的入库清单。
她向前走了一步，距离他更近了一些。
陆寒霆能闻到她身上淡淡的草药香，能看清她苍白脸上细微的毛孔，也能更清晰地感受到，她周身散发出的那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冷。
“陆寒霆，”她看着他，眼神平静无波，“过去的伤害，已经造成，无法挽回。你的道歉，我听到了。”
她顿了顿，似乎在组织语言，确保每一个字都准确无误。
“但我不会接受。”
“我不需要你的忏悔，也不需要你的弥补。”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我们之间，早在十年前，在那场车祸发生时，就已经彻底结束了。不是死亡带来的结束，而是你我之间，所有关联的终结。”
“你现在站在这里，是以一个‘加害者’的身份，在向‘受害者’陈述罪行。仅此而已。”
“所以，请收起你那些无用的悔恨和试图靠近的姿态。”她的目光扫过他湿透的衣襟和紧握的拳头，没有丝毫动容，“离开望北镇。从我的生活中，彻底消失。”
“这就是我对你，唯一的，也是最后的要求。”
她说完，不再看他，转身走回书案后，重新拿起了那支毛笔，仿佛他只是空气，刚才那场揭露了沉重真相的对话，从未发生过。
她省略了所有感情纠葛，只谈事实。
而基于这些冰冷事实得出的结论，
便是将他，彻底驱逐出她的世界。
陆寒霆僵立在原地，如同被抽走了所有的魂魄。
窗外雨声未歇，
而他的人生，
已然被她的话语，
判了死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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