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逻阁的指令,如同精准投下的毒饵,迅速通过岩嘎挑选出的两名机灵手下,渗透到了浪穹诏饱受创伤的边境部落。
这两个“残影”队员,一个扮作云游四方的占卜巫师,一个扮作贩卖针头线脑和消息的货郎,他们穿梭在浪穹诏那些被战火蹂躏、充满悲愤和绝望的村落之间。
巫师在篝火旁,用晦涩的预言暗示“流落异乡的凤凰,终有归巢之日”,低声讲述着古老部落中血脉羁绊的强大力量。
货郎则在交换货物时,“无意间”透露从蒙舍诏那边听来的“秘闻”——关于一位出身尊贵却命运多舛的女子,在敌诏深处遭受苦难,而蒙舍诏内部,亦有贵人对此深感不平,暗中叹息。
这些话语模糊而破碎,如同风中絮语,若在平时,或许只会被当作无稽之谈。但此刻,浪穹诏新败不久,丢失盐井,被迫向蒙舍诏称臣纳贡,部落民众心中本就憋着一口恶气,对蒙舍诏充满仇恨,同时对自身衰弱的命运感到不甘和迷茫。
在这种情绪下,那些关于“王女”、“血脉”、“同情”和“归巢”的低语,仿佛黑暗中的一点萤火,轻易地点燃了某些人内心的希望与幻想。
尤其是几个曾属于亚朵母亲那个早已覆灭的附属部落的老人,他们依稀还记得当年那个被送走的、带有头人血脉的可怜女孩。听到这些传言,更是唏嘘不已,将其视作某种命运的征兆。
“难道…真是天不亡我浪穹一部?”
“若那王女的后人还在,且有蒙舍诏贵人相助,或许……”
“是啊,总好过现在被蒙细奴那豺狼欺压至死!”
流言在私下里迅速传播,版本变得越来越具体,甚至开始有人猜测那位“蒙舍诏内部的贵人”究竟是哪位不满蒙细奴统治的公爵或将军。
这股暗流,很快引起了浪穹诏统治上层的注意。
浪穹诏主此刻正焦头烂额。臣服于蒙舍诏实属无奈,吐蕃那边因使者被杀之事仍在施压,内部则因战败和赋税而怨声载道,他的统治岌岌可危。任何一点可能改变现状的风吹草动,都会被他敏锐地捕捉到。
他秘密召来了几位心腹重臣和部落老人。
“近日边境流传的那些话语…你们可曾听闻?”浪穹诏主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和警惕。
心腹们面面相觑,其中一人谨慎道:“确有听闻,只是…荒诞不经,恐是蒙舍诏的诡计,意在惑乱人心。”
一位年长的部落老人却颤巍巍道:“诏主,空穴来风,未必无因。老朽依稀记得,当年确有一女,被献往蒙舍诏…若其血脉尚存,或可……”
他的话没说完,但意思不言而喻。若能找到并承认这股血脉,或许能在道义上占据一定优势,甚至可能成为将来与蒙舍诏讨价还价、或者内部凝聚人心的一个筹码!当然,风险也极大,若处理不当,立刻就会招致蒙舍诏的疯狂报复。
浪穹诏主陷入沉思。他需要更多信息,需要确认这传言到底有几分真实。
“派人,”他最终下定决心,声音压得极低,“派绝对可靠的人,秘密潜入蒙舍诏邓川,查!查那个女人的下落,查她是否真有子嗣,查蒙舍诏内部,是否真有人对此事抱有‘同情’!记住,绝不能暴露身份!”
“是!”心腹领命,悄然退下安排。
浪穹诏主独自坐在昏暗的帐中,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这或许是一步险棋,但也可能是浪穹诏绝处逢生的一线契机!
而这一切的源头,皮逻阁,此刻正站在裂谷洞穴中,听着阿蛮带回的最新消息——浪穹诏似乎已有所行动,派出了探子。
“鱼儿嗅到饵味了。”皮逻阁语气平淡,眼中却闪烁着算计的光芒,“让他们查。他们查到的‘真相’,才会让他们更加深信不疑。”
他并不担心浪穹诏的探子能查到多深。母亲亚朵的存在并非绝密,只要有心,总能查到一些蛛丝马迹。而她在蒙舍诏遭受的苦难,更是显而易见。至于“蒙舍诏内部的贵人”,就让他们自己去猜好了,猜得越神秘,越好。
他甚至暗中吩咐岩嘎,在保证自身绝对安全的前提下,可以“帮”那些浪穹探子一点小忙——比如,制造一点小小的“意外”,让他们“偶然”听到某个蒙舍诏低级军官醉酒后对亚朵遭遇的几句“同情之言”,或者“不小心”遗落一件能象征某个(与蒙细奴不和的)贵族家徽的小物件。
真真假假,虚虚实实。一张针对浪穹诏、也针对蒙舍诏内部裂隙的大网,正在皮逻阁的操控下,悄然织就。
他将母亲的血脉化作引信,一端埋在浪穹诏复仇的灰烬中,另一端,则通向蒙舍诏权力核心最脆弱的裂缝。
只待时机成熟,便可将其点燃。
届时,爆发的将不仅是积怨已久的仇恨,更将是一场足以颠覆现有格局的滔天巨焰。
而他自己,则将隐于幕后,冷静地注视着这一切,等待着收割时机的到来。
血脉为引,暗棋已布,风暴将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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