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找死!”
身后传来的冰冷低喝,如同腊月寒风,瞬间冻僵了苏荔的血液。她猛地转身,只见慧明禅师不知何时已悄无声息地站在她身后不远处,昏暗的光线下,他那张平日里悲悯的脸上此刻布满寒霜,眼中锐利的光芒几乎要刺穿她。
“大……大师……”苏荔吓得魂飞魄散,踉跄后退,背脊撞上冰冷的石壁,无路可退。
慧明禅师没有立刻发作,他的目光越过苏荔,投向暗河滩涂上那个被铁链锁住、仍在痛苦呻吟的身影,眼中闪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似是痛楚,又似是决绝。他缓缓抬起手,指向那个方向,声音低沉而沙哑:“你可知,那是何人?”
苏荔颤抖着摇头,牙齿都在打颤。
“他,曾是宫中最顶尖的御用匠人,姓姜,尤擅金石玉刻。”慧明禅师的声音在幽闭的地穴中回荡,带着一种说不出的诡异,“也是……当年负责督造那枚‘玄’字玉佩的……最后一位经手人。”
什么?!苏荔如遭雷击,难以置信地看向那个蜷缩的身影!这囚徒竟与玉佩有关?是制造者?慧明禅师为何将他囚禁于此?
“他……他为何在此?”苏荔鼓起勇气问道。
“为何?”慧明禅师冷笑一声,那笑声在洞穴中显得格外瘆人,“因为他知道得太多了!关于这块玉,关于它背后那段见不得光的宫廷秘辛,关于……它真正的主人是谁!”
真正的主人?苏荔的心跳几乎停止。张玄素?还是……另有其人?
“当年,‘那位’将此玉赐下,本是莫大恩荣,却也是催命符咒。姜匠人奉命造玉,窥见天机,本应被灭口,是老衲……念在旧情,暗中将他救下,囚于此地,对外宣称他已暴病而亡。唯有如此,方能暂时保全他性命,也守住这个秘密。”慧明禅师的目光重新回到苏荔身上,变得冰冷刺骨,“可你……你这不该存在的变数,竟带着这块玉,闯入了这绝密之地!你说,你是不是在找死?”
苏荔浑身冰凉,她终于明白,自己撞破了一个何等惊人的秘密!这枚玉佩牵扯的,竟是深宫秘闻,甚至可能关乎皇权更迭!张玄素让她送玉,或许并非求救,而是……将她引入了一个更深的死局?
“大师……我……我不知情!是张仙师让我……”苏荔试图解释。
“张玄素?”慧明禅师打断她,眼中闪过一丝讥诮,“那个自以为能跳出棋盘的痴人?他自身难保,还想借你之手搅动风云?可笑!他将玉给你,便是将滔天巨祸引到了你身上!如今,玉已现世,秘密将泄,你以为你还能活吗?”
绝望如同冰冷的河水,淹没了苏荔。她看着慧明禅师眼中毫不掩饰的杀机,知道今夜恐怕难以生还。
“不过……”慧明禅师话锋一转,杀意稍敛,却更显阴沉,“你既然能走到这里,或许也是天意。老衲可以给你一个机会。”
机会?苏荔如同溺水之人抓到浮木,急切地抬头。
慧明禅师从袖中取出那枚羊脂白玉佩,月光石微弱的光线下,玉佩散发着温润却诡异的光泽。“这玉中,藏着一个秘密。姜匠人临死前,用独门技法,将一段至关重要的信息,刻在了玉璲内部的夹层里。寻常人绝难发现。”
玉中有夹层?刻着信息?苏荔屏住呼吸。
“但开启夹层,需要特殊的药水和方法,唯有姜匠人知晓。可惜,他嘴硬得很,这么多年,任凭如何拷问,宁死不肯吐露半分。”慧明禅师的目光扫过滩涂上气息奄奄的姜匠人,语气平淡得像在说一件寻常事。
苏荔感到一阵寒意,原来那呻吟声源于拷问!
“现在,老衲要你去做一件事。”慧明禅师将玉佩递到苏荔面前,眼神幽深,“你去让他开口,问出开启玉璲夹层的方法。你若能办到,老衲或许可以考虑,留你一条生路,甚至……帮你解毒。”
让一个被严刑拷打多年都不肯开口的人吐露秘密?这怎么可能?!这分明是让她去送死,或者,是慧明禅师借刀杀人的诡计!
“我……我如何能……”苏荔声音颤抖。
“那是你的事。”慧明禅师语气不容置疑,“你只有一晚时间。明日此时,若得不到方法,你,还有他……”他目光冰冷地扫过姜匠人,“就一起葬在这暗河之下吧。”
说完,慧明禅师不再看她,转身,身影如同鬼魅般消失在来时的黑暗中,只留下苏荔独自面对这绝望的困境和那个垂死的囚徒。
地穴中恢复了死寂,只有暗河流水潺潺,和姜匠人微弱的呻吟声。苏荔瘫坐在冰冷的地上,看着手中那枚仿佛重若千钧的玉佩,又望向那个被铁链锁住、如同破碎玩偶般的身影,心中充满了巨大的恐惧和无力感。
她该怎么办?威逼利诱?对一个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人有何用?感化?在经历了非人折磨后,他还会相信任何人吗?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死亡的压力如同巨石压顶。苏荔知道,自己必须尝试,哪怕希望渺茫。
她挣扎着爬起来,鼓起勇气,一步步走向那个被锁住的人。越是靠近,那股混合着血腥、污秽和绝望的气味就越发浓烈。借着微弱的光,她看清了那人的惨状:衣衫褴褛,浑身布满新旧交错的伤痕,头发蓬乱遮住了大半张脸,只有偶尔因痛苦而抽搐的肢体,证明他还活着。
“姜……姜先生?”苏荔蹲下身,用尽量轻柔的声音试探着叫道。
那人身体猛地一颤,艰难地抬起头,乱发下,一双因长期痛苦而浑浊不堪、却依旧残留着一丝执拗光芒的眼睛,警惕地盯住了苏荔。他的嘴唇干裂,嚅动了几下,发出嘶哑破碎的声音:“又……又是慧明老秃驴派来的?滚……滚开!”
“不……不是的。”苏荔连忙解释,心中飞快思索着说辞,“我……我是受张玄素道长所托,前来送还此玉。”她将玉佩小心翼翼递到他眼前。
听到“张玄素”三个字,姜匠人眼中闪过一丝极细微的波动,但随即被更深的警惕和嘲讽取代:“张……张玄素?哼……他自身难保,还派你个女娃来送死?这玉……是祸根!谁沾谁死!”
“我知道这是祸根!”苏荔急切道,“但我身不由己!张道长重伤,让我携玉来京寻慧明禅师,谁知……谁知竟是如此境地!姜先生,我无意探听秘密,只想求生!慧明禅师以我性命相挟,要我问出开启玉璲夹层之法!求您……求您指条明路!”她语带哭腔,半真半假地诉说着自己的困境。
姜匠人死死盯着她,似乎在判断她话语的真伪。良久,他忽然发出一阵嘶哑难听的冷笑:“开启之法?哈哈哈……他慧明……找了这么多年,用尽手段,都得不到……就凭你?一个小丫头?做梦!”
“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苏荔绝望地问道,“或者……或者您告诉我一个假的方法,我先骗过他,我们再想办法……”
“假方法?”姜匠人嗤笑,“那老秃驴精得像鬼,真假岂能瞒过他?一旦识破,死得更惨!”他喘着粗气,眼神涣散,“这玉里的秘密……不能现世……现世……就是大乱……都得死……”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似乎体力不支,又昏沉过去。
苏荔的心沉到了谷底。连欺骗的路都被堵死了。难道真的只有死路一条?
她不甘心!她看着手中冰冷的玉佩,又看看奄奄一息的姜匠人,一个疯狂的念头突然冒了出来:既然玉璲夹层里有秘密,而姜匠人宁死不说,那是否意味着,这个秘密一旦公开,会对某些人造成毁灭性打击?甚至……可能包括慧明禅师或者他背后的人?
如果……如果她能想办法,在不开启夹层的情况下,暗示或伪造这个秘密的内容,制造混乱,是否有一线生机?
这个想法让她心跳加速。但这无异于火中取栗,一旦失败,万劫不复。
她开始仔细观察手中的玉佩,回忆着慧明禅师的话——“关乎一桩天大的隐秘”、“真正的主人”。她联想到张玄素的俗家身份可能不凡,这玉是前朝宫内旧物……一个模糊的、大胆的猜想逐渐成形:这玉佩,莫非是某种身份的信物?或者,记录着某位皇室成员不可告人的出身或血缘秘密?
她需要更多的线索!她将目光再次投向昏迷的姜匠人。他身上,或许还有未挖掘的信息。
她小心翼翼地检查了一下姜匠人周围的锁链和石壁,希望能找到什么线索,却一无所获。目光扫过他破烂的衣衫时,她忽然注意到,他裸露的手臂上,似乎有一个模糊的、像是被烙铁烫过的陈旧疤痕,形状奇特,像是一个残缺的鸟形图案。
这个图案……她似乎在哪里见过?记忆深处,四爷府库房那些尘封的旧物清单上?还是那本密册的边角注记里?她一时想不起来,但直觉告诉她,这个疤痕可能很重要。
就在这时,姜匠人似乎被她的动作惊醒,再次睁开了眼睛。看到苏荔近在咫尺,他眼中闪过一丝惊慌,虚弱地想要蜷缩身体。
“姜先生,你别怕。”苏荔连忙安抚道,她决定冒险一试,用语言试探,“我知道这玉关系重大,或许……关乎某位贵人的身世之谜?甚至……可能动摇国本?”她紧紧盯着姜匠人的眼睛。
果然,听到“身世之谜”、“动摇国本”这几个字,姜匠人瞳孔猛地收缩,身体剧烈颤抖起来,嘶声道:“你……你怎知……不!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他的反应激烈得反常,恰恰印证了苏荔的猜测!
这玉佩果然藏着惊天动地的大秘密!
“姜先生!如今你我皆在绝境!慧明禅师心狠手辣,你守口如瓶多年,他可曾放过你?若秘密永远埋藏,你只能含恨而终,真相永沉暗河!若秘密得见天日,或许还能让该受惩罚的人得到报应!你甘心吗?”苏荔压低声音,语速极快,试图激发他心中的不甘与仇恨。
姜匠人浑身一震,浑浊的眼中爆发出强烈的挣扎和痛苦,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化为了更深的绝望和恐惧,他猛烈地咳嗽起来,呕出几口黑血,眼神逐渐涣散,似乎生命已到了尽头。
“钥匙……是……是……”他喉咙里发出几个模糊不清的音节,手指无力地动了一下,指向暗河的方向,随即头一歪,彻底没了声息。
钥匙?暗河?苏荔心中剧震!他最后想说什么?钥匙在暗河里?还是暗示暗河是出口?
她来不及细想,因为就在这时,地穴入口方向,传来了清晰的、越来越近的脚步声!不止一个人!
慧明禅师回来了!而且带了人!
苏荔魂飞魄散!姜匠人死了,她什么都没问出来!慧明禅师绝不会放过她!
求生本能让她迅速做出反应。她将玉佩死死攥在手心,看了一眼姜匠人最后指的方向——那条深不见底的暗河。跳下去?九死一生!但留在原地,必死无疑!
脚步声已到近前,火把的光亮已能映照进来!
没有时间犹豫了!苏荔一咬牙,用尽全身力气,冲向暗河岸边,纵身跳入了冰冷刺骨的河水之中!
“噗通!”
河水瞬间淹没了她,刺骨的寒冷和汹涌的暗流将她卷入黑暗。在她失去意识的前一刻,仿佛听到岸上传来慧明禅师惊怒的吼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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