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家爷的手臂包扎好,张月琴合上药箱,背在肩上。她刚走出院门,迎面跑来一个孩子,脸上全是汗,喘着气说:“张医生,晒谷场那边来了好些人,都受了伤,你快去看看!”
她点头,转身就往村口走。路上听孩子说,今早开犁翻地,几个人忙着赶进度,不小心摔的摔、划的划,有的伤口沾了泥,有的血流不止。她边走边想,春耕最忙的时候,人一急就容易出事。
晒谷场上已经围了不少人。长凳摆在边上,几个村民坐在上面,胳膊缠着布条,裤腿卷起露出膝盖上的擦伤。有人低声哼着疼,有人用手按着脚踝,脸色发白。角落里药锅还在烧着,火苗不大,水刚冒泡,旁边站着赵德才,正拿勺子轻轻搅动。
张月琴走到中间,把药箱放在木桌上打开。她先看药锅,问赵德才:“火候控制得怎么样?”
“柴火小了,水一直滚着,没断。”他答。
她点头:“熬够两刻钟再关火,分药时间不能错。”
说完她转向伤员。一眼扫过去,七个人,轻重不一。她先走到一个小腿划破的中年男人面前,蹲下来看伤口。皮肉翻开一点,沾着土屑和草渣。
“用清水洗过没有?”她问。
“冲了一下。”那人说。
她从药箱里取出碘酒和棉球,倒了些在碗里,又让旁边人端来一盆干净水。她一边清洗一边说:“伤口碰了脏东西,不处理会化脓。以后割破了,先用水冲,再来找我。”
棉球擦过伤口,那人吸了口气,没动。她敷上草药膏,用绷带一圈圈包好,叮嘱:“三天别沾水,走路慢点,别使劲。”
接着是另一个手肘擦伤的妇女。她同样处理,涂上紫草油,盖上纱布。这期间她不停说话:“破皮的地方不能暴晒,回去戴个袖套。疼得厉害就歇两天,地不会跑。”
老人坐在最边上,脚踝肿得高,鞋脱了一只。他坚持要回去继续干活。张月琴蹲在他面前说:“扭伤不是小事,现在不养,以后走多了疼。”
“家里没人手啊。”老人叹气。
“我给你绑一下,三日内不能下地。”她说,“你要不信,明天更肿。”
她拿来夹板和绷带,固定好脚踝,又交代家人扶着回屋休息。老人被儿子搀走时还回头说:“真不能去地里?”
“不能。”她答。
太阳升到头顶,场上温度升高。她额头出汗,后背湿了一片。药锅那边传来响动,赵德才低声喊:“张医生,水快干了。”
她起身过去看,果然水少了一半。她加了些热水,调小柴火,对赵德才说:“你看准火候,每锅药必须熬足时间,少一刻都不行。”
“我知道。”他说,“昨晚上你教的,我都记着。”
她点头,回到桌前继续处理下一个伤员。是个年轻人,锄头滑了打在手指上,指甲盖发黑。她检查后说:“没骨折,冷敷两天就好。”
她让旁人取来湿布,敷在手指上,又包了一层。年轻人不好意思地说:“我太急了,想多翻两垄地。”
“春耕重要,人更重要。”她说,“伤了自己,活更耽误。”
她一边治一边记下名字和伤情。本子写满一页,翻到下一张。药香混着泥土味飘在场上,有人悄悄说:“张医生从回来就没停过。”
中午过去,伤员陆续处理完。重的回家休养,轻的互相帮忙换药。她让两个能走动的人留下,一个看着药锅,一个帮她收拾工具。
她喝了口凉茶,坐在小凳上歇了会儿。茶是别人倒的,有点涩,她一口气喝完。抬头看,药锅还在烧,火苗稳定,赵德才守在旁边,时不时掀盖看看。
她站起来,走到最后一个坐着的村民面前。这人是肩膀拉伤,一直没吭声,等到现在才过来。她让他脱掉外衣,摸了摸肩头,说:“肌肉拉了,得休息两天。”
“我能忍。”那人说。
“不是忍的问题。”她说,“你现在硬撑,后面疼的时间更长。”
她从药箱拿出一瓶药油,倒一点在掌心搓热,慢慢揉进肩部。那人呼了口气,说:“好多了。”
“每天抹两次,别提重东西。”她说,“明天我再看看。”
她收好瓶子,把空瓶放进药箱底层。这时远处传来脚步声,几个村民从田里回来,手里拿着农具。有人问:“药好了没?我们来领。”
她看向灶台:“再等一会儿,马上就能分。”
赵德才揭开锅盖,蒸汽冒出来。他用勺子舀了一碗,尝了尝,点头说:“成了。”
她走过去,接过勺子开始分药。一碗碗递出去,有人接过道谢,有人默默拿走。她看着他们离开的背影,忽然听见身后声音。
“张医生。”
是那个肩膀受伤的村民,还没走。
“怎么了?”她问。
“我们……能不能学点简单的?比如包扎、认药。”他说,“你一个人太累,我们也想帮上忙。”
她看着他,没立刻回答。
远处晒谷场边,药锅还在冒着细小的气泡,汤汁微微晃动。赵德才站在灶前,手里握着长柄勺,目光落在锅里。阳光照在药面上,泛起一层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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