词曰
芙蓉般的面容,冰雪似的肌肤,生来娇美婷婷,如今已到成年。袅袅娜娜倚在门边,惹人怜爱。像半含蕊的梅花,似开未开,带着娇羞。初见时在帘边,还藏着几分羞涩;再在楼头相见,便热情款接,满是欢喜。行走时体态宜人,站立时身姿端庄,静坐时温婉动人,依偎在旁时,更显情意绵绵。
话说当天武松回到县城前的客店,收拾好行李铺盖,让士兵挑着,带到了哥哥武大郎家。潘金莲见武松来住,比捡到金银珠宝还高兴,立刻打扫出一间屋子,给武松安顿妥当。武松吩咐士兵先回去,当晚就在哥哥家歇了。
第二天一早,潘金莲也赶紧起身,给武松烧水洗漱。武松梳洗完毕,戴好头巾,准备去县衙 “画卯”(签到点卯)。潘金莲叮嘱道:“叔叔签完到,早点回家吃早饭,别去别处吃了。” 武松答应着去了。
到县衙签完到,武松又在那儿忙了一上午,回到家时,潘金莲早已把饭菜摆得整整齐齐。一家三口一起吃饭,饭后潘金莲双手端着一杯茶,递到武松面前。武松连忙说:“又让嫂嫂费心了,我这心里实在过意不去,明天我派个士兵来帮忙吧。”
潘金莲连忙摆手,声音娇软:“叔叔怎么这么见外!咱们是自家骨肉,哪用得着麻烦外人?虽说家里有迎儿这小丫头,可她拿东拿西总是毛手毛脚,我也指望不上。就算派来士兵,那些人做饭干活粗手粗脚,我看着也不顺眼。”
武松只好说:“那真是辛苦嫂嫂了。”
有诗为证:
武松相貌本不风流,怎奈金莲淫心难收。
哄骗他来家中同住,日夜相思盯着他的被褥床头。
闲话少提。自从武松搬来哥哥家,他拿出些银子给武大郎,让他买些点心茶水,请左右邻居吃饭。邻居们也凑了份子,给武松送了人情。武大郎又摆了回请的酒席,这些就不细说了。
过了几天,武松买了一匹彩色绸缎,送给潘金莲做衣服。潘金莲立刻堆起笑容:“叔叔这怎么使得!既然是叔叔赏我的,我就不推辞了。” 说着接过绸缎,福了一礼。
从那以后,武松就住在哥哥家。武大郎还是每天挑着担子上街卖炊饼,武松则每天去县衙当差。不管武松回来早还是晚,潘金莲总是热饭热菜伺候着,满脸欢喜。武松反倒觉得有些过意不去,可潘金莲总时不时说些撩拨的话,武松是个心性刚直的汉子,从不上钩。
日子过得快,不知不觉一个多月过去,到了十一月。连日来北风呼啸,天空中彤云密布,很快就飘起了漫天大雪。这雪下得真大!只见:
万里天空布满白雪,空中祥瑞飘落在帘前。琼花般的雪片在屋檐下飞舞,这般天气,连王子猷都要被雪困住(典故:王子猷雪夜访戴,因雪大受阻)。转眼间,楼台都被大雪压得低垂,江山连成一片银色。雪下得像撒盐、泼粉,漫天遍野。就像当年吕蒙正穷居破窑时,感叹寒冬无钱取暖的景象。
当天雪下到一更天,整个世界银装素裹,仿佛用白玉雕琢而成。第二天武松去县衙画卯,直到中午还没回来。潘金莲一早就让武大郎出门卖炊饼,又请隔壁王婆买了些酒肉,在武松房里生了一盆炭火。她心里盘算着:“今天我好好撩拨他一番,就不信他不动心。”
潘金莲独自冷冷清清地站在帘子下,看见武松踏着积雪回来,雪粒子沾在身上,像碎玉一样。她连忙推开帘子,笑着迎上去:“叔叔冷坏了吧?”
武松说:“多谢嫂嫂挂心。” 进门后,就摘下头上的毡笠。潘金莲伸手想接,武松连忙说:“不劳嫂嫂动手。” 自己拂去雪,把毡笠挂在墙上,又解下腰带,脱下身上那件鹦哥绿的丝绸棉袄,走进房里。
潘金莲跟进来说:“我等了一上午,叔叔怎么不回来吃早饭?”
武松答道:“早上有个朋友请我吃饭,后来又有人拉着喝酒,我不耐烦应酬,就直接回来了。”
潘金莲说:“既然回来了,叔叔快烤烤火吧。”
武松应了声 “好”,脱下油靴,换了双袜子,穿上暖鞋,搬了张凳子,在火盆边坐下。潘金莲悄悄让迎儿把前门锁上,后门也关紧,然后端了些煮熟的菜进房,摆在桌子上。
武松问:“哥哥去哪儿了?”
潘金莲说:“你哥哥出去做买卖还没回来,我陪叔叔先喝几杯吧。”
武松道:“等哥哥回来一起吃也不迟。”
潘金莲却说:“哪等得及他!” 话音刚落,迎儿就暖了一壶酒进来。
武松说:“又让嫂嫂费心了。”
潘金莲也搬了张凳子,在火盆边坐下。桌上摆着杯盘,她端起一杯酒,看着武松说:“叔叔满饮这杯。” 武松接过,一口喝干。潘金莲又筛了一杯,笑着说:“天气冷,叔叔喝个成双的吉利杯。” 武松说:“嫂嫂也喝。” 接过酒又喝了。之后武松也筛了一杯,递给潘金莲,潘金莲接过抿了一口,剩下半杯,递到武松面前,眼神娇媚:“你要是有心,就喝了我这半杯残酒。”
武松一把夺过酒杯,泼在地上,厉声说:“嫂嫂休要这般不知羞耻!” 伸手一推,差点把潘金莲推倒。他瞪着眼喝道:“我武二是顶天立地、有骨气的男子汉,不是那种败坏伦理、伤风败俗的猪狗!嫂嫂再敢做这种勾当,别怪我不客气 —— 我眼里认你是嫂嫂,拳头可不认你是嫂嫂!”
潘金莲被骂得满脸通红,赶紧叫迎儿收拾杯盘,嘴里嘟囔:“我不过是开玩笑,你倒当真了,真是不识抬举!” 收拾完东西,就赌气去厨房了。
正是:
落花有意想随流水,流水无情却恋落花。
潘金莲没勾搭上武松,反倒被抢白一顿,心里又气又恼。武松在房里也憋着气,暗自琢磨。这时已是申时(下午三四点),武大郎挑着担子,冒着大雪回来了。推门进来,放下担子,走进里屋,见潘金莲眼睛哭红了,就问:“你跟谁吵架了?”
潘金莲哭道:“还不是因为你没出息,让外人欺负我!”
武大郎忙问:“谁敢欺负你?”
潘金莲说:“还能有谁?就是武二那厮!我见他大雪天回来,好心备了酒饭给他吃,他见屋里没别人,就用话调戏我。迎儿都看见了,我可没冤枉他!”
武大郎连忙说:“我兄弟不是那种人,他一向老实。你别大声嚷嚷,让邻居听见笑话。” 说完就去武松房里,叫道:“二哥,你没吃点心吧?我陪你吃点。”
武松没说话,寻思了半天,起身就往外走。武大郎追出来喊:“二哥,你去哪儿?” 武松也不答应,径直走了。武大郎回到房里,问潘金莲:“我叫他他也不应,朝着县衙方向走了,这是怎么了?”
潘金莲骂道:“你这蠢货!还不明白吗?他自己羞得没脸见你,躲出去了!我猜他肯定是叫人来搬行李,不想在这儿住了。当初还不是你非要留他?”
武大郎说:“他要是搬走了,别人该笑话咱们了。”
潘金莲骂得更凶:“笑话?他调戏我,才该被人笑话!你要是想跟他过,就给我写休书,你自己留他好了!” 武大郎哪敢接话,被潘金莲劈头盖脸骂了一顿。
夫妻俩正吵闹着,只见武松带了个士兵,拿着扁担,来房里收拾行李,然后就出门了。武大郎追出来喊:“二哥,怎么突然要搬走?”
武松说:“哥哥别问了,说出来丢你的脸,我自己走就是了。” 武大郎不敢再追问,眼睁睁看着武松搬走了。
潘金莲在屋里骂:“走了才好!我还以为亲兄弟多可靠,谁知道他当了个都头,连哥嫂都不放在眼里,反倒来欺负人!真是中看不中用的花木瓜!他搬走了,我倒清静了,总算离这冤家远点了。” 武大郎听老婆这么说,心里很不是滋味,却也没辙。
自从武松搬到县衙前的客店,武大郎还是每天上街卖炊饼。他本想去县衙找兄弟说话,可潘金莲千叮万嘱,不让他去招惹武松,武大郎只好作罢。
再说武松搬离哥哥家后,转眼雪停了,十几天很快过去。清河县知县到任已经两年多,攒了不少金银,想派个心腹送到东京的亲戚家存放,等三年任满进京述职时,好用来打点上司。他怕路上不安全,需要个有本事的人护送,突然想到了都头武松,觉得只有他能胜任。
当天知县就叫武松到衙门里商量:“我有个亲戚在东京做官,姓朱名勔,现任殿前太尉。我要送一担礼物,再捎封信去问安,只怕路上不太平,你去最合适。别嫌辛苦,等你回来,我一定重赏你。”
武松连忙答应:“小人蒙大人提拔,怎敢推辞?既然大人吩咐,我这就准备动身。” 知县大喜,赏了武松三杯酒和十两路费,这事就定了。
武松领了知县的吩咐,出了县衙,回到住处,叫上一个士兵,去街上买了一瓶酒和些菜,径直去了武大郎家。武大郎正好从街上回来,见武松在门前坐着,就叫士兵去厨房帮忙收拾。
潘金莲心里还惦记着武松,见他带了酒食来,暗自琢磨:“难道他回心转意了?不然怎么会特意来?以后我再慢慢问他。” 她赶紧上楼重新化妆,梳理头发,换了身漂亮衣服,下楼迎接武松,笑着说:“叔叔,前些日子不知哪里得罪了你,好几日不上门,我心里还纳闷呢。今天能来,真是太好了。还带这么多东西,多破费呀!”
武松说:“我有件事,特意来跟哥哥说。”
潘金莲道:“既然如此,咱们上楼坐。” 三人来到楼上,武松让哥嫂坐上位,自己搬了个小凳子坐在旁边。士兵把酒菜摆好,武松劝哥嫂吃。潘金莲不住地用眼神瞟武松,武松却只顾喝酒。
喝了几杯,武松让迎儿拿个酒杯,叫士兵筛了杯酒,双手递给武大郎,说:“大哥在上,我今天蒙知县大人派去东京办事,明天就动身,多则两三个月,少则一个月就回来。有句话我得跟你说:你性子一向软弱,我不在家,怕有人欺负你。以后你每天别卖十笼炊饼了,就卖五笼,早出早归,别跟人喝酒。回家就把帘子放下来,早点关门,省得惹是非。要是有人欺负你,别跟他争,等我回来帮你出头。大哥要是听我的,就满饮这杯!”
武大郎接过酒一饮而尽:“兄弟说得对,我都听你的。”
武松又筛了杯酒,对潘金莲说:“嫂嫂是个精明人,我也不多说。我哥哥老实,家里全靠嫂嫂打理。常言说‘表壮不如里壮’,嫂嫂把家管好,我哥哥就没烦恼了。古人不是说‘篱笆扎得牢,野狗钻不进’吗?”
潘金莲听了这话,耳朵根子一下子红了,转眼满脸涨得发紫,指着武大郎骂:“你这蠢货!有话不会在外头说,非要来欺负我!我可不是好欺负的,是个有骨气的女人!拳头上站得住人,胳膊上跑得马,不是那种懦弱无能的软蛋!自从嫁给你,家里连蚂蚁都不敢进来,哪来的‘野狗钻篱笆’?你别胡说八道,说出来的话都要算数!扔块瓦片都得落地,你这话要是没凭据,我跟你没完!”
武松笑道:“要是嫂嫂能当家做主,那最好不过,只要心口一致就行。既然嫂嫂这么说,我记住了,你也喝了这杯吧。”
潘金莲一把推开酒杯,转身跑下楼,在楼梯上骂道:“你倒聪明!还知道‘长嫂如母’?我刚嫁过来时,从没听说有你这个小叔子,哪来的亲戚!真是‘是亲不是亲,乱充长辈’!我真是倒霉,遇上这么多糟心事!” 一边哭一边下楼了。
正是:
苦口良言劝了半天,金莲怀恨挑起风波。
自己心虚坐不住,气坏英雄武二哥。
潘金莲故意闹了这么一场,武大郎和武松也坐不住了,都下了楼。兄弟俩洒泪告别,武大郎说:“兄弟路上小心,早点回来,咱们再见面。”
武松道:“哥哥,要是实在不行,你就别卖炊饼了,在家歇着。钱的事,我会派人送过来。” 临走前又叮嘱:“哥哥,我的话千万别忘,在家看好门户。”
武大郎说:“我记住了。” 武松辞别哥哥,回到县衙前的住处收拾行李和防身武器。第二天带上知县的礼物和金银,雇了脚夫,动身去东京了,这里暂且不表。
再说武大郎自从听了兄弟的话,被潘金莲足足骂了三四天。武大郎忍气吞声,任由她骂,却照着兄弟的吩咐做:每天只卖五笼炊饼,天没黑就回家,放下担子先放帘子,关大门,然后在屋里坐着。
潘金莲看他这样,心里更烦躁,骂道:“你这不知好歹的东西!我从没见过太阳还没下山就关门的,邻居看见了还以为咱家藏了鬼!就听你兄弟的话,长着张嘴只会听人摆布,不怕别人笑话!”
武大郎说:“别人笑就笑吧,我兄弟说的是好话,能少惹很多麻烦。”
潘金莲啐了他一脸:“呸!你这窝囊废!是个男人就自己做主,听别人调遣算什么本事!”
武大郎摆摆手:“算了,我兄弟说的是正经话。”
原来武松走后,武大郎每天早出早归,按时关门。潘金莲又气又急,跟他吵了好几回。后来吵习惯了,潘金莲也懒得再闹,等武大郎快回来时,就自己先放下帘子,关上门。武大郎见了,心里倒也踏实,寻思:“这样倒好,省得惹事。”
有诗为证:
谨慎关门早回家,眼前的恩爱却隔着鸿沟。
春心一旦乱如丝,就算关上门,也锁不住她的心思。
时光飞逝,转眼寒冬过去,春天来临。一日三月,阳光明媚,潘金莲打扮得漂漂亮亮,等武大郎出门后,就站在门前帘子下张望。快到武大郎回来的时间,她才放下帘子,回房坐着。
这天偏偏出事了:她正拿着叉竿(挂帘子的长杆)放帘子,突然一阵风吹来,叉竿没拿稳,不偏不倚打在一个路过的人头上。潘金莲连忙赔笑,抬头一看,只见那人二十五六岁,长得一副浪荡子弟的模样:头上戴着缀缨子的帽子,插着金铃簪子,戴着金手镯;身材修长,穿绿色丝绸袍子;脚下是精致的陈桥布鞋,白色布袜;手里摇着一把洒金扇子,长得像张生、潘安一样英俊,还朝她抛了个媚眼。
那人被叉竿打了头,本想发火,回头一看是个美貌妇人,怒气一下子没了,反倒堆起笑容。潘金莲知道自己不对,双手交叉行礼:“奴家刚才被风吹得没拿稳叉竿,不小心打到官人,千万别见怪!”
那人一边整理头巾,一边弯腰回礼:“不妨事,娘子别客气。”
这一幕正好被隔壁卖茶的王婆看见,王婆笑着喊:“这是哪家的大官人从这儿过呀?这叉竿打得可真巧!”
那人笑道:“是我自己不小心冲撞了娘子,别见怪。”
潘金莲道:“官人千万别怪罪。”
那人又笑着深深作了个揖:“小人不敢。” 他那双常年勾搭女人的眼睛,一直盯着潘金莲,走的时候还回头看了七八次,才摇摇晃晃地摇着扇子离开。
有诗为证:
风和日丽出门游,偶然在帘下遇见娇羞美人。
只因临走时那一眼秋波,惹得他春心荡漾难自控。
潘金莲见这男人长得风流,说话又温柔,心里多了几分留恋:“不知道他姓什么,住在哪儿。要是对我没意思,走的时候也不会回头这么多次了。” 她在帘子下眼巴巴地望着,直到看不见那人的身影,才放下帘子关上门,回房去了。
看官要问,这人是谁?原来正是那风月场中的老手,寻花问柳的行家 —— 开生药铺的西门庆。他第三房小妾卓二姐刚死,送葬后心里烦闷,出来想找应伯爵散心,路过武大郎家门口,没想到被叉竿打了头。
西门庆自从在帘下见了潘金莲,回家后满脑子都是她:“这么美的女人,怎么才能弄到手?” 突然想到隔壁卖茶的王婆,心里有了主意:“要是能让王婆帮忙成了这事,我花几两银子谢她也值。” 于是饭也不吃,出门在街上闲逛,径直走进王婆的茶坊,在里面的帘子下坐下。
王婆笑着打趣:“大官人刚才那揖作得可真标准!”
西门庆道:“干娘,我问你,隔壁那女人是谁的老婆?”
王婆故意逗他:“她是阎罗王的妹妹,五道将军的女儿,你问她干嘛?”
西门庆道:“我跟你说正经的,别开玩笑。”
王婆道:“大官人连她都不认识?她丈夫是街上卖熟食的。”
西门庆道:“难道是卖枣糕的徐三的老婆?”
王婆摇头:“不是,要是徐三的老婆,倒也算般配。再猜。”
西门庆道:“是卖馄饨的李三的娘子?”
王婆又摇头:“不是,李三的娘子也配不上她。”
西门庆道:“难道是花胳膊刘小二的老婆?”
王婆哈哈大笑:“也不是,刘小二的老婆跟她差远了。大官人猜不着了吧?”
西门庆道:“干娘就别卖关子了。”
王婆笑道:“我告诉你吧,她丈夫就是街上卖炊饼的武大郎。”
西门庆一听,拍着大腿笑道:“莫不是别人叫‘三寸丁谷树皮’的那个武大郎?”
王婆道:“正是他。”
西门庆叹道:“好一块羊肉,怎么落到狗嘴里了!”
王婆道:“可不是嘛!自古骏马常驮笨汉走,美女总嫁拙夫眠,月老就是这么安排的。”
西门庆道:“干娘,我还欠你多少茶钱?”
王婆道:“没多少,以后一起算就行。”
西门庆又问:“你儿子王潮跟谁出去了?”
王婆道:“别提了,跟了个淮安来的商人,至今没回来,不知道是死是活。”
西门庆道:“早知道让他跟我了,那孩子挺机灵的。”
王婆道:“要是大官人能提拔他,那真是太好了。”
西门庆道:“等他回来再说吧。” 说完道谢起身走了。
没过两个时辰,西门庆又转到王婆门口,在帘边坐下,朝着武大郎家望了半天。王婆出来问:“大官人,喝碗酸梅汤不?”
西门庆道:“好,多放些酸的。” 王婆做好酸梅汤递给他,西门庆喝完放下碗问:“干娘,你家酸梅汤做得好,屋里还有多少?”
王婆笑道:“我做了一辈子媒人,哪能没这点‘存货’!”
西门庆笑道:“我问的是酸梅汤,你怎么扯到做媒上了!”
王婆道:“我还以为大官人问的是‘媒’做得好呢。”
西门庆道:“干娘既然会做媒,也帮我找个好媳妇吧,我一定重谢你。”
王婆道:“大官人别拿我开玩笑!你家大娘子要是知道了,还不打我耳光?”
西门庆道:“我家大娘子脾气好,再说我身边虽有几个人,可没一个合心意的。你要是有合适的,尽管跟我说,就算是寡妇也没关系,只要我喜欢。”
王婆道:“前几天倒有个合适的,就怕大官人看不上。”
西门庆道:“只要好,说成了我重谢你。”
王婆道:“那娘子长得十二分标致,就是年纪大了点。”
西门庆道:“自古半老徐娘也动人,大一两岁没事。她多大年纪?”
王婆道:“那娘子是丁亥年生的,属猪,明年就九十三了。”
西门庆笑道:“你这老东西,又跟我开玩笑!” 说完笑着走了。
天色渐晚,王婆刚点上灯准备关门,西门庆又过来了,在帘下凳子上坐下,还是朝着武大郎家望。王婆问:“大官人,喝碗和合汤不?”
西门庆道:“好,多放些糖。” 王婆端来汤,西门庆喝完坐到天黑,起身道:“干娘,帐先记着,明天一起给。”
王婆道:“不碍事,您慢走,明天再来。”
西门庆笑着走了。回家后他茶饭不思,满脑子都是潘金莲。他老婆吴月娘见他魂不守舍,还以为是因为卓二姐死了,也没多想。当晚无话。
第二天一早,王婆刚开门,就看见西门庆在街上来回走。王婆心里想:“这小子上钩了!我得好好拿捏他,让他出点血。他平时总占县里人的便宜,今天也让他给我送点钱花。”
这王婆可不是省油的灯,常年帮人牵线搭桥,做媒婆、卖货郎、牙婆(中介),还会接生、放高利贷,手段多着呢。只见她:
开口能骗倒陆贾,说话能胜过隋何(都是古代能言善辩的人)。凭着一张嘴能说动六国,靠三寸舌能搅乱三齐。能让孤男寡女瞬间配对,能让寡妇光棍立刻成双。哪怕是深闺淑女,也能被她说得害相思;就算是仙女嫦娥,也能被她调弄得偷汉子。略施小计,就能让和尚动凡心;稍用手段,就能让神仙犯戒。甜言蜜语能让正人君子动心,软语温存能让贞洁女子失节。
王婆在茶坊里整理茶具,冷眼瞅着西门庆在武大郎门前走过来走过去,走了七八遍,最后走进茶坊。王婆道:“大官人,真是稀客,好些日子没见了。”
西门庆笑着从怀里摸出一两银子递给王婆:“干娘,这点钱先当茶钱。”
王婆假意推辞:“哪用这么多!”
西门庆道:“多的您先拿着。”
王婆暗自高兴:“来了!这小子活该破财。先把银子收了,明天当房租。” 嘴上却说:“看大官人这模样,好像有心事?”
西门庆道:“干娘怎么看出来的?”
王婆道:“这有什么难的!自古‘进门不用问好坏,看脸色就知道’,我猜过的怪事多了去了。”
西门庆道:“我这心事,要是干娘能猜中,我再输给你五两银子。”
王婆笑道:“我不用猜三次,一次就能猜中。大官人附耳过来:你这两天跑得勤,肯定是惦记着隔壁那个人,对不对?”
西门庆大笑:“干娘真是比隋何还聪明,比陆贾还机灵!不瞒您说,那天见她放帘子时看了一眼,我魂都被勾走了,日夜都想着她,茶饭不思,做事也没心思。您有办法让我跟她见一面吗?要是成了,我送您十两银子当养老钱。”
王婆哈哈笑道:“我跟您开玩笑呢,您倒当真了。”
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有诗为证:
西门庆这浪荡子狂妄不羁,费尽心思调戏妇人。
多亏卖茶的王老太婆,硬让潘金莲和西门庆勾搭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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