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的更鼓声悠远绵长，如同投入静湖的石子，在侯府上空漾开一圈圈看不见的涟漪。暖阁内，炭火正旺，将冬夜的严寒隔绝在外，只余满室暖融。
萧衍的吻带着杏仁茶的清甜和属于他的独特气息，温柔而缱绻，直到我们都有些气息不稳，才缓缓分开。我的脸颊贴在他胸前，能清晰地听到他沉稳有力的心跳，与自己略显急促的呼吸交织在一起。
“外面好像安静些了。”我侧耳听着，远处的嬉闹声渐歇，只有零星几个守夜的仆役低语走过廊下的声音。
“嗯，都去歇了。”萧衍的手臂依旧环着我，下颌轻抵着我的发顶，姿态是全然的放松与占有。
我们就这样依偎着，谁也没有再说话，享受着这喧闹过后的静谧与亲密。空气里仿佛还残留着年夜饭的香气，混合着炭火和他身上清冽好闻的味道，构成一种名为“家”的安稳气息。
“小时候，”萧衍忽然开口，声音在寂静中显得格外低沉，“最不喜守岁。觉得漫长无聊，规矩又多。”
我微微诧异，他极少提及幼时之事。我仰头看他，火光在他深邃的眸子里跳跃：“那现在呢？”
他低头与我对视，唇角微不可查地弯了一下：“现在觉得，若能年年如此，倒也不错。”
我的心像是被羽毛轻轻拂过，泛起细密的暖意。我知道，他口中的“如此”，是指有我在身边的守岁。
“我家乡……有些地方，守岁时，会写下新年的心愿，或是说给最亲近的人听。”我轻声说道，想起了现代的某些习俗，“据说，这样更容易实现。”
“心愿？”萧衍挑眉，似乎觉得有些新奇，又带着几分不以为然，“本王想要什么，自会去取，何需寄望于虚无缥缈之说？”
这倒是很符合他强势的性格。我抿唇笑了笑：“那不一样。有些心愿，并非权势或能力就能达成的。比如……希望身边人平安顺遂，希望感情历久弥新，希望岁月静好，现世安稳。”
他闻言，沉默了片刻，目光落在跳跃的火焰上，若有所思。
我继续道：“而且，说给彼此听，也是一种承诺和期盼。夫君……可有什么心愿，是想与我一同实现的？”
我望着他，带着一丝期待。我希望了解他内心深处，除了权势地位之外，那些更柔软、更私密的期盼。
萧衍收回目光，重新落回我脸上，眸色深沉如夜。他看了我许久，久到我以为他不会回答时，他才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而郑重：
“愿府内清平，无人再敢扰你烦忧。”
我心头一震。这第一个心愿，竟是关于我，关于为我扫清障碍。
他顿了顿，指尖轻轻缠绕着我的一缕发丝，继续道：“愿边关安稳，四海承平，让我有更多时间陪你。”
这第二个心愿，关乎他的责任，却也与我紧密相连。他渴望卸下部分重担，享受寻常夫妻的相伴。
“还有，”他凝视着我的眼睛，一字一句，清晰无比，“愿与你，岁岁常相见，朝朝共黄昏。”
暖阁内静得能听到烛芯燃烧的轻微噼啪声。我的心被他这朴素却无比真挚的三个愿望填得满满的，酸涩与甜蜜交织，几乎要溢出来。没有华丽的辞藻，没有空泛的祝福，每一个字，都落到了实处，都与“我们”相关。
我主动环住他的腰，将脸深深埋进他怀里，声音闷闷的，却带着无法抑制的动容：“夫君的心愿，也是我的心愿。”
我抬起头，望进他深邃的眼眸，认真地说道：“我的心愿是，愿侯爷身体康健，少些操劳；愿父母妹妹皆安好，家宅和睦；愿……”我脸颊微热，却还是坚定地说了出来，“愿我与夫君，同心同德，白首不相离。”
萧衍的眸色瞬间变得幽深，里面翻涌着我看不懂的浓烈情绪。他低下头，额头抵着我的额头，鼻尖轻蹭着我的鼻尖，气息交融。
“好。”他只回了一个字，却重若千钧。
窗外，不知是哪处院落，升起一盏小小的天灯，晃晃悠悠地融入墨蓝色的夜空，带着某个不知名之人的祈愿，飞向远方。
我们相拥着，看着那点光亮渐渐消失在天际。
在这个辞旧迎新的夜晚，我们交换了彼此最真诚的心愿。那些愿望里，没有万里江山，没有滔天权柄，有的，只是对平凡相守、岁月安宁的最深切的渴望。
炭火渐弱，夜色更深。他打横将我抱起，走向内室。
“守岁结束了，夫人。”他的声音带着一丝慵懒的笑意，“我们该歇息了。”
我环着他的脖颈，将脸贴在他温暖的颈窝，轻声应道：“好。”
新的一年，就在这片温情与希冀中，悄然来临。而我们许下的心愿，如同种子，已深埋心底，等待着在未来的岁月里，生根，发芽，开花，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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