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终于只剩下我们两人,还有空气中挥之不去的、淡淡的血腥味与苦涩药香。
我依旧跪坐在榻边的脚踏上,离他很近,近到能看清他因失血和疼痛而格外清晰的眼睫弧度,能感受到他略显急促的、带着热意的呼吸拂过我的额发。我的目光,无法从他左臂那厚厚的、依旧隐隐渗出血色的纱布上移开。那白色刺得我眼睛生疼,那血色灼得我心口发烫。
指尖还残留着触碰纱布边缘时,那粗糙而脆弱的触感。方才强忍的泪水,此刻如同断了线的珠子,不受控制地滚落,一滴,两滴……接连砸落在他手臂的纱布上,晕开一小片又一小片深色的、带着我体温和愧疚的湿痕。
他抬起未受伤的右手,指腹带着薄茧,动作有些生涩,却异常轻柔地,再次拭去我脸颊上不断涌出的湿热。那触碰带着他独有的、微凉的温度,和他此刻极力维持的镇定。
“别哭了。”他低哑的声音再次响起,比刚才更虚弱了几分,却依旧带着一种试图安抚我的努力,“真的……无碍。”
怎么会无碍?那毒名叫“幽阙”,林太医说得清楚,是能要人性命的剧毒!那伤口那样深,几乎见了骨头!剜去腐肉时,他虽一声未吭,但那瞬间绷紧的身体和压抑的闷哼,我都清晰地感受到了!
所有的后怕、心疼、自责,在这一刻如同汹涌的潮水,彻底冲垮了我故作坚强的堤坝。我抬起泪眼朦胧的脸,望进他那双因为失血而显得愈发深邃、却也因为忍耐痛楚而蒙上一层水光的眸子,声音哽咽破碎,带着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依赖与委屈:
“怎么会无碍……那毒……那伤口……都是为了我……如果不是为了救我,你根本不会……”
后面的话被更咽堵在喉咙里,化作无声的抽泣。我低下头,肩膀因为哭泣而轻轻颤抖。
若不是我,他依旧是那个算无遗策、武力超群、令人闻风丧胆的镇北侯,何至于此刻虚弱地躺在这里,承受这剜肉祛毒之苦,甚至险些丢了性命!
一只微凉的手,轻轻托起了我的下巴,迫使我再次对上他的视线。
他的脸色依旧苍白得吓人,额角的冷汗也未曾干透,可就在我泪眼模糊的注视下,他那张总是紧抿着、显得冷硬无比的薄唇,竟缓缓地、极其艰难地,向上牵起了一个清晰的弧度。
他笑了。
那笑容很浅,很淡,甚至因为牵动了伤口而带着一丝微不可察的抽搐,可在那张苍白如纸的脸上,却如同冰封雪原上骤然绽放的一抹暖阳,带着一种近乎破碎的、惊心动魄的美。
他凝视着我,那双深邃的眼底,翻涌着我看不懂的、复杂而浓烈的情绪,有痛楚,有疲惫,但更多的,是一种无比清晰的、不容错辨的温柔与……坚定。
“别怕,”他重复着,声音微弱却异常清晰,“有我在。”
这句话仿佛带着某种魔力,瞬间击碎了我所有的自责与惶恐。我的哭声戛然而止,只剩下怔怔的、难以置信地看着他。泪水还挂在睫毛上,将落未落。
世界仿佛在这一刻静止。
所有的声音都远去,只剩下他微弱的呼吸声,和我自己那失序的心跳,在寂静的空气中疯狂鼓噪。
他看着我呆愣的模样,唇边的笑意似乎又深了一分,那托着我下巴的手指,轻轻摩挲了一下我的皮肤,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珍视。
然后,他仿佛耗尽了所有力气,缓缓闭上眼睛,那只手也无力地滑落下去,只是指尖,依旧虚虚地搭在我的手背上。
我僵在原地,一动不动,任由他指尖那微弱的温度传递过来。
脑海里,只剩下他苍白脸上那抹惊鸿一瞥的笑容,和他用尽力气说出的那三个字——
别怕。
眼泪再次汹涌而出,这一次,不再是出于恐惧和愧疚,而是一种被全然接纳、被珍视如命的、酸涩又滚烫的悸动。
我俯下身,小心翼翼地,将额头轻轻抵在他未受伤的右肩旁,感受着他衣衫下传来的、微弱却真实存在的体温。
心中那片因穿越而来一直惶惶不安的冻土,仿佛在这一刻,被这三个字彻底融化,生出了坚韧的、缠绕的藤蔓,将我与这个为我挡下致命一刀的男人,紧紧相连。
再无犹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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