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冻结了。
前厅内,方才还喧闹的人声戛然而止,如同沸水瞬间凝冰。所有的目光,无论是好奇、鄙夷、震惊还是探究,都像被无形的线牵引着,死死钉在萧衍的手上——更准确地说,是钉在他手中那个玄色的、绣着歪扭竹叶的、与这满室华贵格格不入的荷包上。
我僵立在原地,大脑一片空白,连呼吸都忘了。耳朵里嗡嗡作响,只能听到自己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鼓的声音。我能清晰地感觉到无数道视线在我和那个荷包之间来回扫射,其中夹杂着林婉儿毫不掩饰的讥诮和柳如丝几乎要溢出来的幸灾乐祸。安平郡主甚至用团扇半掩着唇,与身旁的女伴交换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完了。
这下彻底完了。
我几乎能预见到接下来的场景——萧衍会随手将这个拙劣的礼物放在一边,甚至可能看都不看一眼,任由它被淹没在那些珍奇异宝之中,成为今日最大的笑柄。
恐惧像冰冷的藤蔓,一圈圈缠绕住我的心脏。我甚至不敢抬头去看萧衍此刻的表情。
就在我几乎要被这无声的压力碾碎时,萧衍动了。
他没有如我预想的那般将荷包随意处置,反而用那骨节分明、惯常执剑批文的手指,极轻地摩挲了一下荷包上那歪斜的竹叶绣样。他的动作很慢,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专注。
这反常的举动让前厅本就凝滞的气氛更加诡异。窃窃私语声彻底消失,连呼吸声都变得清晰可闻。
然后,在我,以及在场所有人难以置信的目光注视下,萧衍做了一件石破天惊的事情。
他右手拿着那个荷包,左手则伸向自己腰间,解下了那枚通体莹白、雕着蟠龙纹、象征着他镇北侯身份与无上权势的玉佩。那玉佩的丝绦是罕见的金线掺着墨色丝线编织而成,此刻被他随手解开,发出极轻微的窸窣声。
他……他要干什么?
一个荒谬绝伦的念头如同闪电般劈入我的脑海,让我瞬间瞪大了眼睛。
不……不会吧?!
仿佛是为了印证我这疯狂的猜想,萧衍面色如常,动作流畅没有丝毫停顿。他将那枚珍贵的蟠龙玉佩置于身旁的紫檀木案几上,发出“嗒”的一声轻响。这声音在死寂的大厅里显得格外突兀。
紧接着,他拿起那个玄色的、粗糙的荷包,动作从容而自然,将荷包的抽绳穿过了方才悬挂玉佩的玉带扣环。
他……他居然……真的把这个丑荷包系上了?!
系在了他镇北侯的玉带之上?!
取代了那枚尊贵的蟠龙玉佩?!
“嗡——”
我脑子里像是有一口巨钟被狠狠撞响,震得我眼前发黑。整个世界的声音都消失了,唯有萧衍腰间那个晃动的荷包,无比清晰、无比刺眼地占据了我全部的视线。
他居然……真的戴上了?!
当着满京城顶尖权贵、军中将领的面?!
巨大的冲击让我完全丧失了思考能力,只能呆呆地站在那里。
不止是我,整个前厅的人都仿佛被集体施了定身咒。
林婉儿脸上的讥诮笑容彻底僵住,手中的团扇“啪”地一声掉在地上。柳如丝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鸡蛋,眼珠子瞪得几乎要脱眶而出。
安平郡主皇甫玥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干干净净,她猛地站起身,碰翻了手边的酒杯,却浑然不顾,只是死死地盯着萧衍的腰间。
苏夫人手中的茶盏微微一晃,溅出了几滴茶水。萧知晴也掩住了唇,清澈的眼眸中写满了不可思议。
兵部尚书秦啸捋着胡须的手顿在半空。吏部尚书赵世渊眯起了眼睛,神色变幻不定。其他宾客面面相觑,交换着惊疑不定的眼神。
萧衍却对这片因他而起的震惊浪潮置若罔闻。他系好荷包后,甚至还用手指轻轻拨弄了一下抽绳的尾端,让那个丑荷包以一种更自然的状态垂落在他深紫色的衣袍旁。
做完这一切,他才缓缓抬眸,目光越过依旧处于石化状态的我,扫过全场一张张写满惊骇的脸,最后,那深邃难测的视线落回我的脸上。
我的脸颊滚烫,心跳快得几乎要痉挛,只能凭借本能,傻傻地与他对视。
在他的眼眸深处,我捕捉不到丝毫的戏谑、嘲讽或是怒意。那里只有一片沉静的幽深。
他看着我,看了足足有三息的时间。
然后,他开口了。声音不高,却像带着某种奇异的魔力,清晰地穿透了这凝滞的空气:
“抄录兵法,有心了。”
他的语气平淡无波,听不出喜怒。
然而,他的下一句话,却像投入平静湖面的又一块巨石。他的目光似乎若有似无地扫过腰间那个晃动的荷包,缓缓地、清晰地说道:
“荷包,尚可。”
尚……尚可?!
我那个丑得惊天地泣鬼神的荷包,在他这里,就只得了“尚可”两个字的评价?!
而且还被他当场、郑重其事地戴在了身上?!
我感觉我的世界观在这一刻彻底崩塌!
“谢……谢谢哥哥。”我几乎是凭借着残存的本能,从喉咙里挤出这几个字,声音干涩发颤。我机械地、僵硬地行了个礼。
萧衍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微微颔首,便移开了目光。
我晕乎乎地、脚步虚浮地退回到原来的角落,所过之处,人群自动分开一条道路。那些投射在我身上的目光已经彻底变了味道。之前的轻蔑和嘲笑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极度的困惑、深深的忌惮。
夏竹不知何时已经悄无声息地回到了我身后。
“小……小姐……”揽月的声音带着抑制不住的颤抖,“侯爷他……他居然戴上了!”
我茫然地点点头,目光却无法从萧衍的腰间移开。
那个玄色的丑荷包,此刻就像一枚盖在他身上的、独一无二的烙印。
它宣告着什么?
它意味着什么?
我完全不知道。
我只知道,从这一刻起,我千方百计想要维持的“低调”,彻底成了奢望。
萧衍用这种极端直接、极端霸道的方式,将我牢牢地钉在了他的阵营里,也钉在了整个京城权贵圈子的视线焦点之上。
这份“维护”,来得太突然,太猛烈,太吓人了!
我捧着依旧狂跳不止的心脏,看着那个在萧衍身上晃动的丑荷包,欲哭无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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