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跟朕谈祖制?好!朕就跟你们谈谈祖制!”
朱由检声音冰冷,“太祖高皇帝创立卫所,是为养兵百万而不费百姓一粒米!成祖文皇帝五征漠北,靠的是将士用命,武备精良!而不是靠喝兵血、吞空饷、制劣械来‘维系人心’!”
“如今国势艰难,辽东建奴虎视,陕西流寇蜂起,国库空虚到了极点!”
“尔等身为国朝勋戚,与国同休,不想着如何为国分忧,反而在此为一己私利,联合施压,阻挠朕整顿军政,清除蠹虫!”
“这就是尔等所谓的‘忠君体国’?这就是尔等理解的‘祖制’?!”
这一番斥责,如同雷霆炸响,震得众人心神俱颤。英国公张维贤面露愧色,缓缓低下头。忻城伯赵之龙脸色铁青,却不敢再言。
朱由检见火候已到,语气稍稍缓和,但依旧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朕知道,清查田亩、整顿京营,会触动一些人的利益。但朕此举,非为与勋戚宗室为敌,恰恰是为了保全大家,为了大明的江山社稷能够延续下去!”
他走回御座,沉声道:“皮之不存,毛将焉附?若流寇打破京城,若建奴入了关,诸位觉得,你们那些田产、铺子,还能保得住吗?你们项上人头,还能保得住吗?”
“前宋靖康之耻,徽钦二帝及宗室百官命运如何,诸位难道忘了不成?!”
这最后的反问,如同重锤,狠狠敲在每个人心上。一想到可能的悲惨下场,不少人冷汗涔涔。
“朕可以明确告诉诸位,”朱由检给出了最后的定心丸和警告,“整顿,势在必行!”
“但朕也会酌情考量,对于主动配合、率先捐输、约束族人的,朝廷不会忘记其功劳。”
“对于一心为国、并无劣迹的,朕亦会保全其富贵。”
“然,若有谁阳奉阴违,暗中阻挠,甚至与乱臣贼子勾结……”
他目光如电,再次扫过众人,特别是在成安伯之子等人脸上停留片刻,“那就休怪朕,不讲情面,不念旧情了!大明律法,不是只给平民百姓准备的!”
软硬兼施,恩威并济。
一番连消带打,既驳斥了他们的无理要求,阐明了改革的必要性,也画出了红线,给出了出路,更用最残酷的后果警示了所有人。
殿内一片寂静,方才联合施压的气势早已荡然无存。
英国公张维贤率先躬身:“老臣……老臣愚钝,陛下深谋远虑,老臣拜服。英国公府,愿率先响应朝廷号令。”
他知道,此时表态,方能争取主动。
有人带头,其余勋贵宗室也纷纷躬身表态,虽未必全然心服,但至少在明面上,不敢再公然反对。
“如此甚好。”
朱由检满意地点点头,“京城未靖,诸位先回府安抚家人,静候朝廷安排吧。”
打发走了这群勋贵宗室,朱由检长长舒了一口气,背后亦微微见汗。
与这些盘根错节的既得利益集团交锋,丝毫不比应对魏忠贤轻松。
司礼监值房内,魏忠贤听着心腹太监的急报,脸上露出了难以抑制的得意笑容。
一切都在按照他的计划进行,甚至比他预想的还要“成功”。
他仿佛已经看到小皇帝惊慌失措、被迫向他求助的场景。
“去,告诉外面那些大臣,就说京营骤变,情势危急,请他们稍安勿躁,厂公正在竭力安抚,定会保京城无恙。”
魏忠贤慢条斯理地吩咐道,他要借此机会,再次向所有人展示,谁才是这京畿之地真正的定海神针。
然而,与他预想的完全不同,乾清宫内,气氛虽然凝重,却并无丝毫慌乱。
朱由检早已通过陆青岩的密报,实时掌握着骚乱的进展。
当骚乱初起时,王承恩曾面露焦急,建议立刻调派皇宫侍卫加强戒备,甚至提请关闭宫门。
但朱由检抬手制止了他,语气异常冷静:“慌什么?不过是些乌合之众,被人利用的蠢货罢了。传朕旨意:皇宫各门照常开启,侍卫按班值守,不得擅离,更不得表现出任何惊惶之态!朕倒要看看,他们有没有胆子冲击皇城!”
他这份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镇定,瞬间感染了乾清宫内的所有内侍和侍卫,原本有些浮动的人心迅速安定下来。
“陛下,李侍郎那边……”王承恩还是有些担心李邦华的安危。
“李邦华在兵部衙门内,衙门墙高门厚,乱兵一时半会儿攻不进去。况且,他们的目标不是李邦华本人,而是想制造混乱,逼朕妥协。”
朱由检洞若观火,“陆青岩的人呢?证据搜集得如何了?”
“回陛下,陆青岩刚传来消息,他们的人混在乱兵中,已确认多名带头闹事的军官身份,并录下了他们煽动、指挥的言论。
其中几人,与侯国兴麾下掌班太监的秘密接触,也被暗中记录了下来。
此外,乱兵中混入的地痞,其与某些城狐社鼠的头目联系,也被顺藤摸瓜,找到了线索,背后似乎也隐约有崔呈秀家人的影子。”王承恩快速回禀。
“好!告诉陆青岩,证据务必保存好,人也要盯死,但暂时不要动手拿人。”
朱由检眼中精光一闪,“让这场闹剧,再发酵一会儿。”
他走到御案前,铺开一张空白诏书,提笔蘸墨,略一思忖,便开始奋笔疾书。
他写的并非调兵平乱的谕旨,而是一道语气平和却带着不容置疑威严的《安军民谕》。
谕旨中,他首先明确表示已知晓京营外发生之事,定性为“少数不法之徒煽惑军士,滋扰街市”,强调朝廷法度森严,绝不会纵容此等行径。
接着,他安抚广大京营将士和京城百姓,言明朝廷核查京营,意在清除积弊、增强武备,乃是为了更好地保卫京师、保障将士们应有的粮饷,绝非与将士为敌。
对于绝大多数遵纪守法的官兵和百姓,朝廷必将保护其安全。
最后,他严正警告煽动闹事者,立即停止不法行为,解散队伍,各归营伍、各家,朝廷可酌情从宽处理。
若执迷不悟,继续为恶,则国法无情,定严惩不贷!
写罢,他吩咐王承恩:“立刻将此谕旨交于通政司,以最快速度刊印,张贴于京城各主要路口、城门,尤其是骚乱区域附近!再命顺天府衙役、五城兵马司兵丁,持朕谕旨,沿街宣读,稳定民心!”
“陛下,这……不调兵吗?”
王承恩有些疑惑。眼下最直接的办法,似乎是调集忠诚的兵马进行弹压。
朱由检摇了摇头,目光深远:“此时调兵,无论动用哪支力量,都容易引发更大的猜疑和混乱,甚至可能落入魏忠贤进一步的圈套。”
“朕要以静制动,用堂堂正正之师,瓦解其势。这道谕旨,就是朕的‘兵马’!他要乱朕的民心军心,朕就亲自来安抚、来澄清!你看好吧,只要朕的旨意传达下去,那些被裹挟的、不明真相的,自然会散去大半。”
王承恩恍然大悟,钦佩不已,连忙拿着谕旨去安排。
果然,当皇帝的《安军民谕》迅速在京城各处张贴、宣读开来后,产生了立竿见影的效果。
许多参与闹事的普通兵卒和百姓,听到皇帝并未责怪他们,反而理解他们的“苦衷”,并承诺清查积弊是为了让他们更好,心中的恐慌和愤怒顿时消解大半,又见皇帝措辞严厉警告首恶,更是不敢再往前冲。
骚乱的人群开始出现明显的分化与松动,声势大减。
而与此同时,朱由检再次对王承恩下达了一道关键指令:“让陆青岩开始收网!按照名单和证据,秘密逮捕那几个证据确凿、跳得最欢的煽动者头目,尤其是与侯国兴、崔呈秀家人有直接联系的!动作要快,要隐秘,不要引起大的动静。”
“是!”
就在魏忠贤还在司礼监等着皇帝慌乱求援之时,他派去煽风点火的核心爪牙,却如同被无形的手掐住了喉咙,一个接一个地在混乱的掩护下悄然消失。
失去了核心指挥和煽动,剩下的乌合之众更是成了一盘散沙。
待到黄昏时分,这场看似声势浩大的京营骚乱,竟已在皇帝一道谕旨和精准的秘密抓捕下,近乎平息。
大街上的乱兵大多散去,只剩下满地狼藉和少数被抓捕的头目在秘密地点接受审讯。
当魏忠贤得知消息时,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苦心策划的逼宫大戏,竟如此虎头蛇尾地收场?
皇帝不仅没有惊慌失措,反而凭借一道圣谕和不知名的暗中手段,轻松化解了危机,甚至还趁机抓了他的人!
“废物!都是一群废物!”
魏忠贤在值房内暴跳如雷,砸碎了心爱的茶盏。
他第一次真正感到,那个坐在乾清宫里的年轻身影,是如此深不可测,如此难以对付。
乾清宫内,朱由检听着王承恩关于局势已基本稳定的禀报,脸上并无太多喜色。
他走到窗边,望着窗外渐落的夕阳和华灯初上的京城。
“危机暂时过去了,但根源未除。”
他轻声自语,“魏忠贤经此一挫,只会更加疯狂。京营的烂摊子,也还在那里。”
不过,他手中已经掌握了魏忠贤集团煽动骚乱的部分铁证,也借此机会初步树立了自己临危不乱、处置果决的权威,更看清了京营中哪些是死忠,哪些是可争取的力量。
“下一步,该是让徐光启的‘利刃’,更快一些成型了。”
朱由检的眼中,再次燃起充满斗志的火焰。
这场较量,还远未结束。
更好的是,似乎不用再另起炉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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