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人是否真名负寒,所言是否属实,只需稍加查证便可明了。
“罢了,蒙大将军,不必如此戒备森严。”
“本公子更关心的是,如何使西域诸小国归顺安定。”扶苏苦笑而言。
“呃……”
蒙恬额角顿时浮现出三道黑线。
此事棘手异常,早已超出他的职权与谋略范围。
此时,放下竹简的负寒立于一旁侧耳倾听,听到扶苏言语后,似有心事,神情犹豫,欲语还休。
这一细微举动,立刻被扶苏察觉。
“负寒,你可有什么想说的?”扶苏问道。
负寒先是轻轻点头。
“哦?”扶苏眉头微扬,继而追问:“你想说的是何事?”
负寒连忙转身面向扶苏,恭敬开口:“长公子,小人方才听您提及,欲令西域各国安分守己。不知所想是否得当,但小人倒有一个计策。若能助上长公子一二,也算报答您的救命之恩。”
一旁站立的蒙恬微微偏头,目光落在负寒身上。
虽未出声,脸上神情却分明写着——
堂堂西成侯,帝国储君,尚无良策。
你一个押运粮草的徭役百姓,竟敢妄言国事?
扶苏自然也瞧见了蒙恬脸上的神色。
“哈哈,我的蒙大将军,英雄何须问出身?倘若负寒真有妙计,何不一听?”扶苏豁达一笑,宽袖一挥,对负寒道:“无需顾虑,尽管道来!”
负寒低头垂首,双手捧托盘静立一侧,先望了一眼扶苏,又看向蒙恬,朝蒙恬略一躬身,方才启唇:
“长公子,小人家在齐鲁之地,曾听闻一段旧事。”
“据说乃齐威王时,国相邹忌所经历的一则典故。”
负寒缓缓讲述,边思边言:
“当年邹忌原为齐桓公属臣,后因善鼓琴,以乐进谏,得齐威王重用。”
“一日出门前,邹忌问妻:‘我与城北徐公,孰美?’其妻赞曰:‘君美甚,徐公岂能及君也?’”
“邹忌不信,转而问妾,妾亦言:‘徐公不及君之美也。’”
“仍存疑虑,遂问来访宾客,宾客皆称:‘徐公不如君美。’”
“众人皆夸,邹忌便以为自己确胜徐公。”
“然待其亲见徐公,方觉远不如人。归家之后,反复思量,数日之后,遂上书齐威王。”
“书中言道:‘臣明知不如徐公之美,然妻爱臣,故偏袒;妾畏臣,故迎合;客有求于臣,故奉承。三人皆言臣美,实非真相。’”
“‘今齐国幅员千里,城邑百余,大王居深宫之中,所闻皆臣下之言,焉知天下真实情形?’”
负寒一字一句,从容不迫,将这段往事娓娓道来。
“后来呢?”扶苏坐在案后,凝视负寒,轻声追问。
负寒拱手再礼,继续说道:
“齐威王从邹相之言中悟得深意,当即颁令:凡官吏百姓,若有政事欲陈,皆可直入宫中,据实奏报。”
听完了这个故事,扶苏眉头微蹙,似有所悟,随即抬眼望向负寒道:“你的意思,是让我效仿齐威王,广开言路?”
负寒先是轻轻点头,旋即又缓缓摇头道:“公子的确应当广纳谏言,但西域诸国之人,并非公子的直属臣属。”
“因此,若公子欲驾驭这些外族,便须恩威并施,方能奏效!”负寒沉声道。
一旁的蒙恬听到此处,终于理清了其中脉络。
脸上浮现出豁然开朗之色,不由得重新打量起眼前这位戴着面具、自称负寒的齐国遗民。
“公子,末将曾听闻,有以异族治异族之法。”蒙恬开口道。
“哦?”扶苏转头看向他,“你且细说。”
蒙恬拱手说道:“匈奴不同于大秦,其内部实行的是王公分治之制,公子也知晓,匈奴以部落为基本单位。”
“名义上,大单于是全族至高无上的领袖,但实际上,他难以统御所有部族,尤其是一些偏远的小部落。”
“为此,匈奴人便想出一策——令各部落彼此兼并、相互监视!”
“大单于会根据草原局势,安排各部互为耳目;凡立功者,予以嘉奖,甚至可凌驾于其他部落之上。”
“久而久之,部落之间猜忌丛生,反而更便于大单于掌控全局。依末将之见,负寒之意,正是请长公子设立赏罚之规,借此驾驭西域诸国。”
“使其彼此监督,揭发违令者,有功则赏。如此一来,西域各国不仅能互相牵制,也将更易为公子所控。”蒙恬总结道。
在负寒与蒙恬二人相继解说之下,扶苏终于彻底明悟。
经反复思量,他认定此计切实可行。
西域局势错综复杂,原本他的打算,是理清各国纷争,将敌对势力划分界限,再推行大秦的郡县制度,逐步整合。
可如今听了负寒之言,反倒意识到:那些旧有矛盾,未必是阻碍,反可化为利器。
让曾经交战、互不相容的国家毗邻而居,彼此戒备,监督之效自然更强。
他只需在关键城池派驻官吏,专司受理举报之事。
一旦查实罪行,或派兵震慑,或果断惩处,皆可迅速施行。
既无需处处屯驻大军,亦不必费力拆分各国疆域。
实乃一举两得,事半功倍!
此刻,蒙恬的目光再次落在负寒身上。
一个运粮的民夫,即便出身没落,怎会有如此深远谋略?
若非偶然,那此人究竟是谁?又为何接近长公子?
可倘若他并无恶意,仅是一颗被尘土掩埋的明珠——那这一次,长公子恐怕真是得了奇才!
“我收回先前之语。”蒙恬郑重地对负寒说道。
负寒连忙俯身叩首,双手抱拳道:“小人不过是妄言几句,不知是否对公子有用。若有用,是公子洪福;若无用,只当是胡言乱语罢了。若能略报公子救命之恩,已是万幸。”
扶苏含笑望着他道:“岂止有用,实乃助我良多。”
“负寒,以你这般见识,若再回去做一介民夫,未免太过可惜。眼下我身边正缺一名谋士,你暂且留在我身旁吧。”扶苏温声道。
闻言,负寒面具下的双瞳骤然睁大,随即重重跪伏于地。
“小人何敢承此殊荣!能侍奉公子左右,实乃三生有幸!愿肝脑涂地,誓报公子活命之恩!”
莎车国边境之地。
此处已临近葱岭,乃是西域最西之界。
再往前,只要越过那巍峨山岭,便是孔雀王朝的疆土。
自数日前追击孔雀残军以来,嬴白便率军持续西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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