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过窗棂,蒙恬望见扶苏正伏案翻阅简册,不时提笔记录。
“咚咚咚!”三声轻叩。
蒙恬缓敲木门。
屋内,着青袍的扶苏闻声抬起了酸痛的脖颈,望向门口。
“进来。”
随着话音落下,蒙恬推门而入。
“长公子。”他进门后恭敬行礼。
扶苏含笑相迎,环顾满地堆积的简牍,自嘲道:“我这儿连个落座之地都没有,实在对不住西成侯了。”
蒙恬连忙摆手:“长公子折杀末将了。您是主君,末将是臣属,上下之分不可乱。”
扶苏闻言轻笑,挥手道:“难道我们不是朋友吗?”
朋友?
这两个字入耳,蒙恬猛然抬头,目光落在对面的扶苏身上。
是啊。
他们不仅是君臣,更是挚友!
云中郡共度三载,早已让二人成为无所不谈的知己。
“是,我们是朋友!”蒙恬也笑了。
扶苏这才摊手苦笑:“好了,我的西成侯,如今你的朋友遇上难题了。”
“从这些资料来看,我们先前低估了西域的复杂局势。”
“这些小国之间关系盘根错节,积怨甚深,难以真正融合。我原计划废除部分小邦,设县立制,以城池为核心,修筑一条直通葱岭的驰道。”
“如此一来,关中运来的粮草便可迅速送达前线。”
“但眼下看来,要将这些割据势力整合为一体,本身便是一项巨大挑战。”
扶苏抬眼望向蒙恬:“我的朋友,可有良策?”
听到这个问题,蒙恬也不由蹙眉。
这的确是个实实在在的难题。
西域诸国彼此分立、互相攻伐,早已非一日之寒。
像是昔日大秦崛起前一般,将六国彻底覆灭,再将其疆土与民人整合为一统之局,是否可行?
并非不可行。
实则可行。
因为大秦的实力足以横扫西域诸邦,继而实现归并,融为一体。
但融合之后呢?
隐患就真的消除了吗?
那绝无可能。
譬如当年大秦灭六国,兼并其地,名义上合为一国。
可六国遗民,当真与秦人同心同德、融为整体了吗?
显然未曾。
之所以未生乱端,只因大秦威势正盛,震慑四方。
那么,可否派遣大军长期镇守,以武力强制诸国融合,并持续压制其反抗之心?
此法亦非不可。
然而问题随之而来——
若如此行事,便需长久驻军。
既耗兵员,又糜财粮,终将得不偿失。
故欲使西域长治久安,唯有妥善调和诸国之间的关系。
唯有如此,方可稳固边疆,保障大秦远征之粮道畅通无阻,也才能真正通过这场严峻的考验。
扶苏向蒙恬请教,而蒙恬亦愿竭力助长公子解此难题。
可蒙恬终究是一介武夫。
若论行军布阵、攻城略地之事,纵有不解之处,亦能引例作答,信手拈来。
但涉及政事治理,他却全然茫然。
若是其弟蒙毅在此,或可献上良策,指点迷津。
至于蒙恬本人,此刻却是两眼漆黑,无从下手。
“长公子,此事……不如修书一封,容末将之弟过目斟酌,或可得一二良策?”蒙恬思忖良久,才挤出这一句话。
扶苏轻叹一声,缓缓搁下手中毛笔,一边摇头一边说道:
“此地距咸阳遥远,且如今陛下亲临前线,若我无所作为,反待蒙上卿回信,少说也要月余。此间耽搁,父皇岂能不失望?”
他抬眸望向蒙恬,语气微沉:
“况且……父皇会不知我此举用心吗?”
此言如钟,敲醒了蒙恬。
是啊。
始皇帝将此重任交付长公子,本就是一场深意重重的试炼。
倘若扶苏未能依陛下所望完成此考,后果必然不堪设想。
此番乃是诸皇子间的较量。
长公子素以政务见长,治国自有主张。
此次委以西域之事,既是考验,亦是机会——让扶苏证明其理政之策确为正途。
而五公子嬴白擅征战杀伐,始皇帝便命其组建新军,为大秦开疆拓土。
这何尝不是另一重考验?
两位公子,两项重任,只看谁更能胜任。
至于奖赏……
那便是未来大秦的帝位。
一时之间,愁云密布。
蒙恬与扶苏皆陷入沉思,难觅出路。
正当二人踌躇之际,门外缓步走入一人,身披灰袍,面上覆着一块玄铁面具,手中稳托一盘。
盘中所载,皆是来自西域各国的竹简文书。
“长公子,此乃最后一卷简册。”灰袍人启声言道。
声音略带沙哑,然透过面具缝隙,可见其双目清明如水,透着几分冷峻与沉静。
蒙恬闻声回首,目光落于那戴面具之人身上,见其形貌奇特,眉头不禁微蹙。
这副玄铁面甲,竟让他想起嬴白麾下的“血浮屠”。
三千死士,尽披重铠,面覆玄铁,不露真容,唯战而已。
“此人是谁?”蒙恬盯着那灰袍人,低声问道。
“哦。”扶苏一边整理竹简,一边淡然回应:“你率军讨伐匈奴时,此人原在辎重营中。那一日我在营门巡视,忽有运粮牛车倾覆,此人奋身将身旁同伴推出,自己却被压于车下。”
“容貌尽毁,满脸疮痕,腿脚亦落下终身残疾。”
“我见其心性纯善,在危难之际舍己救人,遂将其收留。”
“此人名曰负寒,孤身一人,无亲无故,却识字通文,故我留在身边听用。”扶苏娓娓道来,语气温和。
负寒放下托盘,转向蒙恬,躬身拱手:
“负寒,拜见西成侯。”
蒙恬未还礼,反而紧盯其面,沉声追问:
“你能识文断字?师从何处,学于何地?”
尽管扶苏已作解释,蒙恬对这戴面具之人,依旧心存戒备。
如今正值多事之秋,凡事皆需谨慎万分。
大秦皇位的争夺已然进入胶着之势,谁又能断定哪一步不是暗藏杀机?
长公子心地仁厚,容易被人蒙蔽。
因此,有些事情,他必须挺身而出。
负寒双手抱拳,向蒙恬深深一揖,恭敬道:“回禀西成侯,小人祖上世代经商,常年居于齐鲁之间。父亲曾周游列国,见闻广博,而负寒自幼随父往来诸邦,因而略识文字。”
齐鲁之地素重礼乐,教化之风远胜其余五国。
且此地商贾云集,尤以齐国临海,盐业兴旺,盐商之众冠绝天下,其余行商亦随之繁盛。
蒙恬听罢一句,默默记在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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