柱子脸上的干笑瞬间僵住,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牙齿不受控制地打颤:“哥…哥!碑…碑在笑!”
石磊覆盖石纹的魁梧身躯猛地绷紧,灰白的瞳孔死死盯着那张诡异的人脸,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充满威胁的咆哮,双拳紧握,石纹光芒在体表流转,如同被激怒的巨熊。
李三笑脸上的狂笑也瞬间凝固,布满血丝的左眼瞳孔骤缩!石碑上传来的恶意和讥讽是如此赤裸而冰冷,仿佛在嘲笑他们刻下的每一个字,嘲笑他们所有的挣扎都是徒劳!一股被彻底藐视的暴怒混合着对未知的忌惮,如同毒火般在他胸中炸开!
“装神弄鬼!”李三笑嘶哑地低吼一声,沾满血污泥泞的右手猛地抬起!蝶梦簪流淌的银白寒芒瞬间暴涨!他眼中凶光一闪,簪尖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狠狠刺向石碑上那张诡异的人脸轮廓!
就在簪尖即将刺中石碑的刹那!
嗡——!
石碑表面那张模糊的人脸轮廓骤然扭曲!如同投入石子的水面,瞬间荡漾开一圈圈灰白色的涟漪!一股无形却沛然莫御的排斥力轰然爆发!
砰!
李三笑只觉一股巨力狠狠撞在胸口!如同被狂奔的巨象正面冲撞!他闷哼一声,整个人如同断线风筝般倒飞出去!狠狠撞在后方冰冷的岩壁上!噗地喷出一口鲜血!手中的蝶梦簪差点脱手飞出!
“哥!”柱子惊骇欲绝!
石磊怒吼一声,覆盖石纹的巨拳带着开山裂石的力量,狠狠砸向石碑!
轰隆!
石磊的拳头结结实实砸在石碑表面!足以轰碎巨岩的力量爆发!
然而! 石碑纹丝不动! 甚至连一丝石屑都未曾崩落! 石磊那覆盖石纹的拳头,反而如同砸在了亘古不化的神铁之上!一股更加恐怖的反震之力顺着他的手臂狂涌而上!
咔嚓! 一声令人牙酸的骨裂声清晰响起!
“呃啊——!”石磊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覆盖石纹的右臂以一种诡异的角度扭曲!巨大的身躯踉跄着向后连退数步,每一步都在骸骨地面上踩出深深的凹坑!灰白色的石纹光芒剧烈闪烁,显然受创不轻!
那诡异的石碑人脸轮廓,在石磊拳头砸中的地方,扭曲的涟漪更加剧烈,嘴角那僵硬诡异的笑容似乎咧得更大了!冰冷的“桀桀”笑声带着无尽的嘲弄,再次响起!
柱子彻底吓傻了,抱着婴儿的手都在发抖。丫丫紧紧搂着昏迷的婆婆,小脸煞白。
墨离躺在地上,冰紫色的眼眸不知何时再次睁开。她看着那诡异石碑,又扫过被震飞吐血、挣扎着爬起的李三笑和右臂扭曲、痛苦低吼的石磊,苍白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一片冰冷的死寂。她沾血的指尖微微蜷缩,似乎在凝聚最后一丝力量,但终究太过虚弱,紫芒一闪即逝。
“走…”墨离的声音虚弱得如同风中游丝,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离开…这碑…是…活的…怨念…聚形…”
活的怨念聚形?!
柱子一个激灵,看着石碑上那张越来越清晰、笑容越来越大的诡异人脸,只觉得头皮发麻!他猛地背起昏迷的婆婆,一手抱起丫丫,一手想去搀扶墨离:“殿下!快走!”
李三笑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抹去嘴角的血迹,布满血丝的左眼死死盯着那诡异的石碑,眼中凶光闪烁,却也知道墨离说得对。这鬼东西邪门得紧,硬碰硬绝对吃亏!
“石头!还能动吗?”李三笑嘶声问道。
石磊咬着牙,用左手托住扭曲的右臂,覆盖石纹的脸上满是痛苦,却依旧瓮声回答:“…能…走!”
“走!”李三笑当机立断,强忍全身剧痛,冲到墨离身边,一把将她冰冷的身躯抄起,背在自己背上!紫色光索早已在之前的混乱中消散,他只能用破烂的布条草草将墨离固定在自己背上。墨离的身体冰冷而单薄,深紫色的血渍染红了他的后背。
“柱子!抱着娃!跟上!”李三笑低吼着,拖着伤腿,背着墨离,率先朝着远离九幽井和诡异石碑的方向,跌跌撞撞地冲去!石磊托着断臂,紧随其后。柱子背着婆婆,抱着婴儿,拉着丫丫,踉跄跟上。
身后,那冰冷的“桀桀”笑声如同跗骨之蛆,紧紧追随着他们。石碑上那张诡异的人脸轮廓,在惨绿磷火下,嘴角咧开的弧度越来越大,几乎占据了半张脸,空洞的眼窝仿佛在无声地嘲笑着他们的狼狈逃窜。
一行人如同丧家之犬,在骸骨平原上亡命奔逃。不知跑了多久,直到那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声彻底消失在身后浓重的血雾中,直到所有人都精疲力竭,再也跑不动一步,才在一处由巨大兽类头骨形成的、相对避风的凹陷处瘫倒下来。
柱子放下婆婆和丫丫,自己也瘫倒在地,大口喘着粗气,心有余悸。 石磊靠着冰冷的骨壁坐下,托着扭曲的右臂,痛苦地低哼。 李三笑小心翼翼地将背上的墨离放下来。墨离依旧昏迷,气息微弱。 丫丫蜷缩在昏迷的婆婆身边,小脸上满是恐惧和疲惫。 只有柱子怀中的婴儿,依旧睁着乌溜溜的大眼睛,好奇地打量着这个阴森恐怖的世界,偶尔发出几声无意识的“咿呀”声。
短暂的死寂后,沉重的现实压了下来。
婆婆重伤昏迷,气息奄奄。 墨离重伤濒死,全靠一口本源妖力吊着。 石磊右臂骨折,战力大损。 李三笑自己也是遍体鳞伤,右肩烙印灼痛如跗骨之蛆。 柱子相对完好,但带着丫丫和婴儿,还要照顾伤员。 更可怕的是,他们几乎弹尽粮绝!腰间的毒粮袋子在之前的混乱中早已不知去向。冰魄妖核虽然还在,但那是小蛮的命,绝不能动。蝶梦簪是唯一的武器,但消耗巨大。
前路是未知的妖皇坑深处,后路是诡异的石碑和九幽井。 绝境!真正的绝境!
柱子看着昏迷的婆婆和墨离,又看看石磊扭曲的手臂和李三笑惨白的脸色,一股巨大的绝望涌上心头,声音带着哭腔:“哥…怎么办?婆婆和殿下…快不行了…石头的手也断了…咱们…咱们啥都没了…”
李三笑靠坐在冰冷的头骨内壁,剧烈地喘息着,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全身的伤口。他布满血丝的左眼扫过身边这群伤痕累累、濒临崩溃的同伴,最后落在自己破烂不堪、沾满血污泥泞的裤子上。
一个极其现实、甚至有些荒诞的念头,在他脑中浮现。
分家当。 在彻底完蛋之前,把能用的东西分了。哪怕是一根针,一片布。
他深吸了一口冰冷刺骨、带着浓重血腥味的空气,强行压下翻腾的气血和烙印的灼痛,声音嘶哑地开口,打破了死寂: “柱子…把婆婆…扶好…” 柱子一愣,不明所以,但还是依言将昏迷的婆婆扶坐起来。
李三笑的目光转向石磊:“石头…那口棺材…还能扛动吗?”
石磊用左手托着断臂,覆盖石纹的脸上满是痛苦,却依旧用力点头:“…能…扛!”
“好!”李三笑点头,目光最后落在昏迷的墨离身上。他挣扎着挪过去,伸出那只勉强能动的左手,极其小心地探向墨离腰间那件紫色光绸的衣襟内侧——那里,似乎藏着一面小小的、边缘镶嵌着奇异紫晶的圆形古镜。那是墨离之前偶尔用来探查或凝聚妖力的东西。
他的手指刚触碰到冰冷的紫绸。 墨离那双冰紫色的眼眸,毫无征兆地猛地睁开! 冰冷、虚弱,却带着刺骨的警惕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羞怒! “你…作甚?!”她的声音气若游丝,却如同冰锥。
李三笑动作一顿,布满血丝的左眼坦然地迎上她冰冷的视线,声音嘶哑却平静:“分家当。活命的东西,拿出来。”
墨离冰紫色的瞳孔死死盯着他沾满血污泥泞的脸,似乎在判断他话语的真伪。几息之后,那刺骨的警惕才缓缓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冰冷的疲惫和认命般的漠然。她极其轻微地、几不可察地点了一下头,随即再次阖上双眼,仿佛连维持清醒都已是极限。
李三笑不再犹豫,左手探入她衣襟内侧,指尖触碰到一面冰凉光滑、边缘镶嵌紫晶的圆形古镜。他小心地将那面不过巴掌大小、却散发着微弱空间波动的古镜取了出来。镜面非铜非玉,材质不明,入手沉重冰凉。
“这个…你拿着。”李三笑将古镜递给柱子,“贴身收好。殿下醒着的时候,或许能教你用。”
柱子双手颤抖着接过那面冰凉的古镜,如同捧着烫手山芋,连连点头。
李三笑的目光转向石磊:“石头,那口棺材…归你。扛稳了。那是咱们…最后的床。”
石磊用力点头,用左手拍了拍自己覆盖石纹的胸膛:“…放心…哥…床…在…人在!”
最后,李三笑的目光落回自己身上。他低头,看着自己那条破烂得几乎遮不住什么、沾满血污泥泞和腐液、还带着几个破洞的粗布裤子。他沾着血污的右手,猛地伸进裤腰内侧,一阵摸索。
在柱子、石磊、甚至昏迷中墨离那微微颤动的长睫注视下。 刺啦——! 李三笑竟粗暴地将自己那条破烂裤子的裤腰内侧——一块相对完整、厚实、沾染了血污却还算干净的粗布内衬——硬生生撕扯了下来!
那块布不大,约莫两个巴掌大小,厚实耐磨,是裤子最结实的部分。
李三笑将这块还带着体温的粗布内衬,极其郑重地、小心翼翼地折叠好。然后,他当着所有人的面,将这块布…塞进了自己同样破烂不堪的上衣最里层、紧贴着胸口冰魄妖核的位置!
做完这一切,他沾满血污泥泞的脸上,表情异常严肃,甚至带着一种神圣的使命感。他拍了拍胸口那块鼓起的地方,布满血丝的左眼扫过目瞪口呆的柱子和石磊,又瞥了一眼地上似乎连昏迷中都蹙着眉头的墨离,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庄严: “我的本钱…得护好!”
柱子:“……” 石磊茫然地眨了眨灰白的眼睛。 墨离紧闭的眼皮下,冰紫色的睫毛极其剧烈地、无法控制地…颤动了一下!随即,她那张苍白透明的脸上,眉头紧紧蹙起,嘴角似乎极其轻微地、难以察觉地…向下撇了撇。
李三笑却浑然不觉,或者说毫不在意。他靠着冰冷的头骨内壁,长长吁出一口带着血腥味的浊气,仿佛完成了一件关乎种族存亡的大事。他闭上布满血丝的左眼,开始抓紧每一分每一秒调息,恢复那几乎枯竭的体力。
骸骨凹陷内,陷入一片诡异的寂静。只有婴儿偶尔发出的“咿呀”声,和远处血雾中搏动藤蔓的微弱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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