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津大道”的成功,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一块巨石,其涟漪迅速扩散至全国。
随着“九纵九横”路网规划的其他路段相继招标动工,电报线路开始向各省府延伸,三大工业区进入紧锣密鼓的建设阶段,一个前所未有的问题,尖锐地摆在了清漓和整个朝廷面前——人才!
尤其是懂技术、会管理、能核算的基层技术和管理人才,严重匮乏!
工部的老技师们,熟悉的是传统土木营造,对水泥配比、大规模施工管理、路基承重计算等新知识,往往力不从心;户部派去监督核算的官员,面对复杂的物料清单和工时核算,也常常一头雾水;各地征调或招募的吏员,更是大多只通文墨,不晓术数,更别提格物之理。
一时间,“人才难得”的呼声,从各个工地、各个衙门汇聚到中枢。
以往靠着读圣贤书、作八股文选拔出来的官员,在具体而微的工程建设面前,显露出了明显的短板。
清漓对此并不意外,甚至可以说,这正是她所期待的“倒逼”效果。
她深知,若不能从根基上改变人才培养和选拔的模式,任何宏大的蓝图都将是空中楼阁。
基建,是强国的筋骨;而新式教育与人才,才是让筋骨灵活运动、不断生长的血肉与灵魂。
一场比基建更加深远、触及帝国千年文教根本的变革,在清漓的推动下,悄然拉开了序幕。
首先,她在一次小范围的御前会议上,提出了设立“格物院”的构想。
“诸位爱卿,眼下各处工程、各司衙门,皆感人才难用。读圣贤书,明理知义,自是根本。然,治国安邦,亦需通晓世间万物之理,明算学,知稼穑,懂营造,识矿冶。朕意,于京师设立‘格物院’,专司培养此类实用之才。”
“格物院?”几位阁老面面相觑,这个词取自《大学》“致知在格物”,但专门成立一个学院,与国子监、翰林院并列,却是闻所未闻。
“不错。”清漓肯定道,“此院不同于国子监,不专攻经义策论。朕初步设想,其下可分设算学、格物(探究万物之理,如力、热、声、光等)、农学、矿冶、营造(工程) 等科。聘精通此道者为师,授之以实用之学。”
为了让这个听起来有些“离经叛道”的学院显得不那么突兀,清漓甚至搬出了几位“金字招牌”:“朕已去信,邀南疆科技研究院,墨家炬子公输毅,可为格物院院士,率领墨家诸贤主持格物院教学。另外司天监唐婉茹,不日也将从海外归来,唐司监精通星象历法、算学几何,可为名誉院士,讲授算学与天文。”
墨家炬子公输毅是墨家领袖,唐婉茹是观测星象的“技术专家”,由他们带领格物院,无疑能增加格物院的权威性和吸引力,也堵住一部分“奇技淫巧”的非议。
尽管仍有保守派私下嘀咕“不与士子争途,乃朝廷体统”,但在清漓的坚持和现实需求的压力下,设立格物院的议案,最终还是获得了通过。
院址就选在了京西,与正在建设的京郊工业区毗邻,方便理论与实践结合。
紧接着,清漓又将改革的利剑,指向了维系帝国文官体系数百年的根本——科举制度。
当然,她不会选择激进地废除科举,那无异于与天下读书人为敌。并且,科举一直是朝廷选拔人才的途径之一,并没有废除的必要。所以采取更加巧妙、更具渗透性的“改良”方为上策。
她下旨,自下一科(恩科)起,科举考试,除传统的经义、诗赋、策论外,增加两门选考科目:
一为“策论(时务)” ,要求考生必须结合当下朝廷推行之新政(如基建、开海、农桑等)发表见解,考察其解决实际问题的能力,避免空谈。
二为“算学” ,考察基本的数学运算、田亩测量、粮谷核算等实用数学知识。
选考科目可作为会试加分项,并计入考生最终成绩里面。
同时,旨意中明确宣布:“格物院”之优秀毕业生,经考核,可视同科举出身,直接授予相关官职,如工部主事、户部照磨、各州府技术佐贰官等!
这道旨意,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下了又一枚深水炸弹!
天下读书人顿时哗然!
增加“时务策论”还好说,毕竟策论本就有之,只是更强调实务。
但增加“算学”?许多埋头于“之乎者也”的秀才、举人顿时傻了眼,让他们打算盘、算田亩?这简直是……有辱斯文!
更让他们难以接受的是,那个什么“格物院”的毕业生,居然不用经过十年寒窗、层层科举,就能直接做官?!这岂不是坏了祖宗成法,开了幸进之门?
抗议的声音,主要来自那些传统的士林清流和尚未踏入仕途的年轻学子。
他们在各地学宫、文会上议论纷纷,甚至有人写下激扬文字,抨击此举“重术轻道”,“恐使工匠之流窃居庙堂”。
然而,与以往不同的是,这次反对的声音并未形成压倒性的浪潮。
一方面,清漓登基以来的赫赫武功(平定边患)和显赫政绩(京津大道)让她拥有了极高的威望和说服力。
许多务实的官员和地方大员,亲眼看到了懂技术、会算学的人才在当下的急迫需求,内心是支持这种改革的。
另一方面,清漓给出的“格物院授官”通道,虽然触动了一部分人的利益,但也为许多擅长实务、却苦于科举无门的寒门子弟、乃至工匠世家出身的人才,打开了一扇全新的窗户!吸引力是巨大的。
《皇家日报》再次发挥了舆论引导的关键作用。
苏清欢亲自撰文,论述“道器并用,方能强国”的道理,强调圣人之道固然重要,但若没有具体的“器”(技术、算学)来支撑,道便是空中楼阁。
文章还列举了历史上许多因精通水利、算学、营造而造福一方的名臣,巧妙地将新学与“经世致用”的儒家传统结合起来,化解了不少阻力。
就在朝野上下为科举改革和格物院争论不休之时,清漓的第三项,也是最具有长远眼光的举措,悄然颁布——下旨各州县,兴办“蒙学堂”。
这道旨意相对温和,却影响更为深远。
旨意要求,天下各州县,务必在一年之内,利用地方公帑或劝募乡绅,至少设立一所官立蒙学堂。
招收八至十二岁幼童入学,不分贫富(贫寒者可由地方酌情减免束修)。
所学内容,并非直接应对科举的经义,而是基础识字与基础算学。
清漓明确指出:“朕非欲童子尽弃圣贤书,然,治国之基,在于教化;教化之始,在于蒙学。 使天下幼童,无论将来为士、为农、为工、为商,皆能识文断字,明数算之理,则民智可开,国基永固。”
更厉害的是,清漓宣布,所有蒙学堂所用启蒙教材,如《新编三字经》、《百家姓(增补版)》、《基础算学启蒙》等,皆由朝廷组织专人统一编纂,刊印下发!
这些新编教材,在传统道德教化之外,巧妙地融入了简单的自然常识、地理概略、甚至是对朝廷新政(如修路好处)的浅显介绍。
这意味着,朝廷开始从最基础的层面,掌控教育的核心内容,潜移默化地塑造下一代的思想和认知。
这步棋,看似不起眼,却是从根本上动摇千年以来由地方宗族、私塾先生垄断启蒙教育的局面,将“王化”与“教化”更紧密地结合,为未来输送更多符合新式国家要求的人才,打下了最广阔的基础。
一时间,帝国的肌体仿佛被注入了新的活力。
京师的格物院开始破土动工,招聘教习的告示贴满了各大城门;各地的读书人,无论情愿与否,都开始翻出落满灰尘的《九章算术》,或者寻找西席恶补算学;而无数州县的官员,则开始为筹建蒙学堂、接收朝廷下发的“统编教材”而忙碌起来。
一股“格物维新”的风气,伴随着基建工地的尘土和电报线的延伸,开始在这片古老的土地上悄然弥漫。
虽然前路必然还有荆棘与争论,但变革的种子已经播下,只待时光孕育,破土成林。
清漓站在更高的维度,布局着帝国的现在与未来,她知道,真正的竞争,在于人才,在于开启的民智。
这,才是强国最根本的、无法被夺走的财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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