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道尽头,铁门半掩,瓢泼雨声像无数铁珠砸在洋铁皮上。我一手攥着九龙剑,一手拖着白无常,肩膀顶着铁门,却迟迟没迈出那一步——李大龙还在杜三爷手里。柳红胭举灯追来,灯罩被雨水溅得嘶嘶作响:再耽搁,巡捕房也保不住我们!我回头,火光在远处纱厂屋顶翻滚,黑烟里夹着零星枪声,像年三十的鞭炮,却每一响都可能要人命。白无常抬眼,雨线打在她失血过多的唇上,颜色殷红:李大龙被押去7号仓库,杜三爷要拿他换钥匙。我咬得牙根出血——钥匙就在我怀里,可这是救老六、夺真龙最后的筹码,交出去,所有努力全打水漂;不交,大龙得死。雨更密了,想替我把决定延后几秒。
最终,我推开铁门。英租界后巷,路灯昏黄,雨幕里停着一辆黑色别克,车牌Z-1940——白无常提前备的逃生车。司机位探出一个人,圆框眼镜碎了一半,却冲我咧嘴笑:上车!我愣住,竟是李大龙!他左臂吊着绷带,血渗出来,却硬挺得像个没事人。白无常也愣:我收到的情报是你被押往7号仓库。大龙耸肩:半路上,我借他们的枪打碎了手铐,顺便抢了辆摩托。他抬手抛给我一把驳壳枪,兄弟,咱的命硬,阎王爷不敢收!
我心脏落回一半,却不敢完全松气——杜三爷放话换钥匙不会是空穴来风。大龙面色一沉:老六在他们手里,还有小鸽子。我脑袋的一声:小鸽子不是跟柳红胭一起撤的吗?柳红胭脸色瞬间雪白:我让她先躲进巡捕房,没想到……她话没说完,远处警哨尖锐响起,纱厂方向有摩托队追来。大龙一脚油门:先上车,路上说!我们翻进车厢,雨水顺着裤脚灌一车。别克蹿出后巷,溅起半人高水墙,像黑鲨冲破网。
车内,大灯关掉,只留仪表微光。大龙把情况压缩成一句话:杜三爷兵分两路,一路追我,一路劫了老六和小鸽子,押在7号仓库。条件是——凌晨四点,拿钥匙换命,过期撕票。我抬腕看表:两点二十,只剩一小时四十分钟。白无常靠在我肩,声音虚弱却冷静:7号仓库是日英共管,表面报关货,暗里是日本海军补给点,火力比一个排还猛。我握紧剑:那就硬闯?她摇头:有内应,我能带你们走通风管,但只能进五人,再多就是送菜。
柳红胭忽然伸手,把后排座椅掀开——底下竟是一整套戏班行头:刀马旦的软甲、花脸的面具、红绸水袖、薄刃、飞镖、烟雾饼,还有一小罐煤油。她抬眼看我:唱戏的和飞贼,今晚搭一台《闯龙潭》。我唱武生,你唱燕子。我瞬间会意——易容混入,里应外合。大龙拍方向盘:老子唱花脸,嗓门大,负责正面敲锣。白无常苦笑:那我只好唱青衣,坐着吐血就行。我们相视而笑,却笑得像四把出鞘刀——明知是死局,也得啃下一块肉来。
两点五十,别克停在英租界码头外一里处。雨停了,天却更黑,像墨汁灌进瞳孔。我们换衣、易容、装弹、佩剑,我把钥匙蜡封塞进剑柄空心握把,外面用木塞封死——要拿,先夺剑。白无常穿回白西装,血渍被柳红胭用白粉笔涂盖,远看像素雅花纹。她递给我们一人一只耳麦:短波,五百米内有效,进了仓库别掉队。我戴上,听见她轻喘在电流里沙沙响,像死神的呼吸。
三点零五,我们分头潜向7号仓库。正面,大龙扛着戏班道具箱,自称给日军慰问演出,守门的日本曹长被他三句日语加一包香烟糊弄,开闸放行。侧面,柳红胭扮成卖烟女,短裙、波浪发,一步三摇,薄刃藏在烟盒底;她负责切断电源,制造黑暗。我和白无常带小鸽子走通风管,直插关押点。通风管狭窄,只能匍匐,白无常伤肩被壁铁刮得鲜血淋漓,却一声不吭。我伸手想拉她,她却摇头:血留里面,味散不出去,追兵找不到。
爬行十米,管道尽头透出微光。我推开通风栅,映入眼帘的是仓库核心——高十米的钢梁下,堆满木箱,中央空地摆着一把铁椅,椅上锁着快枪老六!他嘴角撕裂,手指血肉模糊,显然被上了刑。旁边柱子上绑着小鸽子,丫头哭到无声,却倔强地踮脚站着。四周岗哨来回,杜三爷背对我在打电话,声音断断续续:钥匙...四点...天皇陛下...我眼底瞬间血红,耳麦里同时传来柳红胭的轻敲——三短一长,电源已就位,只等我令下。
我屏息,抬手对耳麦轻敲两下,示意再等等。白无常靠在我肩,血味刺鼻,却伸出手指,在栅格上虚划:b-2区,十人,两机枪,一高台。我顺着她视线,果然看见高台探照灯,灯后是日本海军陆战小队,旗徽在灯下刺眼。我心脏缩紧:硬拼等于找死,必须分层突破。我掏出燕尾镖,比个高台先灭手势,她点头,却按住我手腕:让我来。她指尖沾血,在镖身画符一样绕一圈,低声笑:让血引路。
下一秒,她猛吸一口气,肩伤迸裂,血珠顺着管道滴落——哒、哒、哒落在高台探照灯顶盖。日本兵抬头瞬间,我镖已出手,银光一闪,地钉进他咽喉。尸体翻下高台,砸在木箱上,巨响。仓库顿时炸锅,杜三爷回头,狂吼:围住!燕子来了!我掀开通风栅,纵身跃下,半空里一剑挥出,剑鞘如棍,砸断铁椅锁链。老六滚倒在地,却用肩膀顶我:先救孩子!我眼眶发热,脚尖挑起地上一把钉锤,甩向小鸽子,锤头击断麻绳,小鸽子软倒,我左臂抱住,右手剑光不停,逼退围兵。
灯,突然全灭!柳红胭得手,整座仓库陷入漆黑。黑暗中,只听见杜三爷狂叫:开火!无差别扫射!火舌如龙,子弹乱飞,木箱碎片、水泥渣子下雨。我抱着孩子,拖着老六滚进木箱夹缝。耳麦里,大龙的声音炸响:老子敲锣啦!紧接着,正面大门地火光冲天——他点燃戏班道具箱里的煤油,火球腾空,照得仓库亮如白昼。日本兵被火浪掀翻,缺口撕开。
火海里,白无常如白蝶掠下,双手各执一支掌心雷,两声,机枪手眉心中弹,血溅火幕。她肩伤再崩,血染半身,却回头冲我笑:燕子,带龙回家!我胸腔像被火点燃,长啸一声,背起老六,抱紧小鸽子,提剑冲出缺口。身后,柳红胭从黑暗里闪出,两把薄刃上下翻飞,替我们断后。火光照她侧脸,汗与血混成红粉,像戏台上的刀马旦,正唱到最高腔。
冲到侧门,却迎面撞上杜三爷!他手里提着微型冲锋枪,枪口火舌喷吐,哒哒哒扫得地面跳弹。我左肩一热,被跳弹擦出血沟,却顺势滚地,一剑削向他脚踝。他跳起避过,枪管却对准我背后——老六!交钥匙!他嘶吼。我手指摸向剑柄,却听一声枪响,杜三爷胸口绽开血花——白无常站在火幕前,枪口青烟袅袅,她整个人被火光照得半透明,像随时会化的雪。杜三爷跪倒,仍抬头狞笑:钥匙...不交...都得死...话未完,火浪卷下,将他吞没,发出噼啪油脂炸裂声。
我们趁机冲出侧门,外面暴雨倾盆,像天被火烤裂,水直接灌下。大龙开着一辆英军吉普冲来,车门敞亮:上车!我们翻身上车,柳红胭最后跳上,薄刃还在滴血。车门刚关,仓库背后传来惊天动地爆炸——火引燃了日军弹药,整间7号仓库化作火球,冲击波把吉普掀得两轮离地。大龙狂踩油门,车子像发怒公牛,蹿出火雨范围。我回头,火光里,白无常靠在座椅,血染白衣,却冲我弯弯眼:又...欠你一次。
雨刷疯狂摆动,仍刷不尽血水。我脱下外衣,按住她肩上,却感觉她体温一点点流失。老六昏迷靠在我肩,小鸽子缩在脚边发抖。柳红胭递给我一只锡酒壶,里面装着戏班提神的高度白干。我仰头灌一口,火舌从喉咙烧到胸口,却烧不掉脑子里那行字:钥匙还在,真剑在手,可老六的舌头、小鸽子的泪、白无常的血,全压在我心上。吉普冲进雨幕深处,火海渐远,我却听见自己血液在耳膜里敲鼓——
大龙突然急刹,车头灯下,站着一个人——修罗。他浑身湿透,软剑缠臂,左手提着一颗还在滴血的圆球——杜三爷的人头。他冲我抬手,五指一张,人头落地,滚到车轮前。他声音穿过雨幕,像刀尖刮铁:燕子,钥匙、真剑、你兄弟的命,三更天,云阳丸甲板单挑。不来,我就让全船陪葬。说完,他转身消失在雨里,只留下满地血水,被暴雨冲成一条红河,直漫到车轮下——像给吉普指了条去地狱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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