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傍晚的钟声传来,他们离开阁楼时,汤姆在楼梯阴影里突然开口:你比我更懂得如何使用它们。这句话像是认输,又像是发现了更珍贵的宝藏。
伊莱在台阶上驻足,回头望向汤姆。暮色从他肩头流淌而下,那眼神既非得意也非谦逊,而是某种深沉的、不由自主流露而出的悲哀。
晚秋的寒潮像一只无形巨手,攥紧了伍氏孤儿院。湿冷的空气在走廊里徘徊,渗入孩子们单薄的衣衫和脆弱的肺叶。
一场严重的流感如同无声的瘟疫,迅速席卷了整个孤儿院。咳嗽声、擤鼻涕声和偶尔的呕吐声取代了平日的喧闹,连空气都仿佛变得黏腻而病态。
伊莱是倒下的第二批。他向来比汤姆显得更单薄,脸色也更苍白些。
那天早晨,他没有像往常一样在汤姆醒来时就睁开眼。汤姆惯例性地用冰冷的语气命令他起床,得到的回应却是床上那一小团隆起物细微而不自然的颤抖。
汤姆皱着眉,粗鲁地掀开伊莱的被子。映入眼帘的是伊莱蜷缩的身体,脸颊泛着不正常的潮红,嘴唇干裂,呼吸急促而浅薄,额头上布满了冷汗。
汤姆伸手碰了碰他的额头,触手一片滚烫。
“没用的东西。”汤姆低声咒骂了一句,语气里却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烦躁。
很快,科尔夫人和玛丽发现了伊莱的状况。他被迅速隔离到了走廊尽头那间阴冷、潮湿,平时堆放清洁用品的储藏室——这里被临时充当隔离室。
门被关上了,仿佛将伊莱与外面的世界彻底隔绝。
孤儿院的日常依旧,只是少了两个总是形影不离的身影。汤姆恢复了独来独往,但几乎所有人都能感觉到,这个黑发男孩比平时更加阴沉、易怒。他像一团移动的低气压,所到之处,连其他孩子的哭闹声都会不自觉压低。
他变得异常“笨拙”。
玛丽端着药盘经过时,他会“恰好”打翻水桶,脏水泼洒一地,让作为护士的玛丽手忙脚乱。
科尔夫人准备去给隔离室送水时,会发现门锁莫名其妙被一小团湿泥堵住,需要费时间清理。
他甚至“无意中”撞倒了晾晒在走廊的床单,使得原本就人手紧张的护理工作更加混乱。
这些行为看似捣乱,却有效地干扰了大人们的节奏,让他们无暇时刻关注隔离室里的情况。
汤姆从不靠近那扇门,但他的影子却总在走廊尽头徘徊,那双黑眼睛时不时地瞥向那扇紧闭的门扉,里面翻涌着无人能懂的情绪。
第三天夜里,伊莱的高烧达到了顶点。他在冰冷狭窄的小床上辗转,意识在灼热和冰寒的交织中沉浮。
破碎的光影在他紧闭的脑海中晃动——纷飞的大雪,扭曲的时空金沙,一双猩红的、充满暴戾的眼睛,还有一枚在指间发烫的戒指…
混乱的记忆碎片像毒蛇般噬咬着他混沌的神经。
他发出细微的痛苦呜咽,像只被困在陷阱里垂死的小兽。
就在这时,门轴发出极其细微的“吱呀”声。一个黑影悄无声息地溜了进来,是汤姆。他赤着脚,踩在冰冷的地板上,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他站在床边,借着从高窗透进来的微弱月光,看着伊莱。伊莱的脸色在月光下显得更加惨白,冷汗浸湿了他额前的金发,黏在皮肤上,看上去脆弱得不堪一击。他的身体因为寒冷和高热交织而剧烈地颤抖着,牙齿咯咯作响。
汤姆只是看着,面无表情。房间里弥漫着疾病和灰尘的气味。
伊莱在昏沉中似乎感觉到了某种熟悉的、带有侵略性的存在,他艰难地、极其缓慢地睁开了眼睛。视线模糊,但他依稀辨认出了床前那个熟悉的轮廓。
“…tom…” 一个几乎无法听闻的气音从他干裂的嘴唇中溢出,微弱得像风中残烛。
汤姆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硬了一下。他听到了。
他沉默了几秒钟,然后动作有些粗鲁地走到房间角落的小桌子旁,那里放着一个水壶和一个杯子。他倒了一杯水,走回床边。他没有扶起伊莱,只是粗暴地将杯沿抵到伊莱的唇边。
“喝。”命令式的语气,毫无温情。
水顺着伊莱的下巴流下来,弄湿了脖子和单薄的睡衣领口。但他还是努力地吞咽了几口,冰凉的水划过灼热的喉咙,带来一丝短暂的清明。
汤姆看着他喝水的样子,突然低声说道,声音在寂静中显得格外清晰:“别死了。” 他停顿了一下,像是在强调所有权,又像是在说服自己,“你是我的人。只有我能决定你的去留。”
说完,他像来时一样,悄无声息地退出了房间,关上了门,仿佛从未出现过。
第二天清晨,护士玛丽端着稀粥来到隔离室,惊讶地发现伊莱的呼吸平稳了许多,额头虽然还热,但已经不是那种吓人的滚烫了。更让她奇怪的是,在伊莱的枕边,放着一小撮已经干枯的、散发着淡淡清苦气味的草叶。
她认得这种草,是长在孤儿院后院墙角的一种野草,据说有些镇痛的土方子里会用到它,但没人知道具体怎么用。
“真是奇怪…”玛丽嘟囔着,收走了那些草叶,但她心里也松了口气,孩子的烧退了总是好事。
她当然不会知道,在前一天深夜,有一个黑影曾冒险溜出宿舍,在寒冷的后院墙角凭借模糊的认知和运气,摸索着采集了这些看似无用的野草。
伊莱的高热在接下来的两天里逐渐退去。当他终于能拖着虚弱的身体回到他们共同的房间时,汤姆只是抬头瞥了他一眼,冷冷地说:“你耽误了我的练习。”
仿佛那个深夜的探视,那杯粗鲁递上的水,那句生硬的“别死了”,以及那束神秘出现的草药,都从未发生过。
但有些东西确实不同了。汤姆没有承认,伊莱也无法言说。
汤姆证明了他有能力,并且愿意在他认可的界限内,去“保护”他的所有物。
伊莱则在生死的边缘,再次确认了这条将他与汤姆·里德尔紧紧捆绑的、无形的锁链,比想象中更加坚韧。
这场病像一次淬火,让他们的关系在冰冷与灼热交替中,变得更加复杂,也更加牢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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