濡须口的烈焰烧了三天三夜。
浓重的焦糊味混杂着尸骸的恶臭,被冬日的寒风裹挟着,飘过被血水染成暗褐的巢湖水面,一直弥漫到庐州城下。昔日扼守“江东锁喉”的吴军水寨,只剩下烧得乌黑扭曲的巨木残骸,如同巨兽的森森肋骨,刺向铅灰色的天空。
濡须口两岸的山崖上,巨大的炮台只剩焦黑的基座,崩裂的山石间凝固着大片紫黑的血污,无声地诉说着那场天罚般的毁灭。残破的“徐”字战旗插在濡须口最高处的断崖上,在凛冽的寒风中猎猎作响,宣告着这片水域易主的铁律。
庐州城,这座控扼巢湖、俯瞰长江的杨吴重镇,此刻如同被剥去甲壳的巨蚌,赤裸地暴露在徐天兵锋之下。
城头那面巨大的“吴”字大旗无力地耷拉着,守城士卒脸上刻满了新败的恐惧与绝望。城外,徐军连绵的营寨如同玄色的铁甲巨兽,将庐州城三面合围。寨中炉火日夜不息,新缴获的吴军炮车部件与徐军自造的重型攻城槌正在被工匠们疯狂组装;堆积如山的石弹、火油罐、弩箭,散发着浓烈的杀伐气息;更令人心悸的是那些被严密看守、覆盖着油布的巨大器械轮廓,隐隐透着硝磺与铁腥——那是火器作院最新赶制的“轰天炮”,专为粉碎坚城而生!
庐州府衙,如今成了徐天的临时帅府。血腥气尚未散尽,巨大的舆图已挂上正堂。徐天一身玄甲未卸,猩红战袍上沾染着濡须口硝烟的痕迹,他指尖重重敲在舆图中央——庐州城。
“刘信残部龟缩城内,惊魂未定。然困兽犹斗,庐州城高池深,粮秣尚足,强攻必多折损。”徐天声音冷硬如铁,目光扫过肃立的张谏、杜仲、石头诸将,“围三阙一,攻心为上。传令各营:轮番佯攻,日夜不息,疲其守卒!将濡须口俘虏之吴军将官,择其怯懦者,割去耳鼻,放归城内!再以强弩将劝降书射入城中,言明:三日内开城归降,既往不咎,守军编入我部,饷钱如旧!负隅顽抗,城破之日,鸡犬不留!更言明徐知诰(李昪)与杨隆演争权夺利,援军绝无可能!”
“遵令!”众将齐声应诺。
攻心之策,如同毒藤,缠绕着庐州城内每一颗惶恐的心。被割耳削鼻、如同厉鬼般的溃兵哭嚎着将濡须口地狱般的景象带进城中,徐军那焚江煮海的“妖法”被描绘得如同魔神降世。
雪片般的劝降书撒遍街巷,上面“徐知诰见死不救”、“金陵援军无望”的字句,如同尖刀剜在守军心头。城外,徐军日夜不休的鼓噪、小股部队的轮番冲击、以及那几架被有意推到阵前、露出狰狞轮廓的“轰天炮”,更将恐惧煎熬到了极致。
第三日,黎明。当第一缕惨淡的晨曦刺破铅云,庐州西门在令人牙酸的吱呀声中,缓缓开启了一条缝隙。一面残破的白旗,在一名面如死灰的老吏手中颤抖着伸出。
“降…我等愿降…求徐司徒…开恩…”
汴梁,枢密院暖阁。
赵岩斜倚在铺着厚厚锦褥的软榻上,指尖捻着一份刚由八百里快马送抵的密报,脸上那惯常的、掌控一切的笑容第一次凝固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杂着震惊与贪婪的灼热。
“…徐天所部,于巢湖濡须口,以妖异火器焚毁江东铁锁,摧垮炮台数十,尽灭吴军水师主力,阵斩刘信!复围庐州,施攻心离间之策,三日迫降全城!今寿、庐、申、光四州,尽入其手,巢湖天险,已成徐氏内湖!其势已成,虎视金陵,江东震动!…”
短短数行字,却重逾千钧!赵岩只觉得一股寒气从尾椎骨窜上天灵盖,又被更汹涌的贪欲之火瞬间压过。濡须口铁锁横江,那是杨吴苦心经营的雄关!竟被徐天三日踏平?!庐州坚城,三日迫降?!此子…此子手中那毁天灭地的火器,其威竟至于斯?!
“盐引…明珠…玄狐皮…”赵岩喃喃自语,指尖无意识地捻着腰间那块温润的血玉佩饰,眼中精光爆射。徐天前番送来的“孝敬”还在库中散发着诱人的光泽,而如今,此人坐拥四州,掌控巢湖盐铁之利,更握着这等焚江煮海的鬼神之力!其价值…岂是区区盐引能衡量?!
巨大的危机感与更巨大的利益诱惑在赵岩心中疯狂交织。徐天已成尾大不掉之势!然,若此刻翻脸,莫说能否制住这头爪牙已成的猛虎,单是南疆失去这擎天之柱,杨吴趁势反扑,他赵岩就吃罪不起!唯有…更紧地将其绑上自己的战车!用更大的利益,更牢固的锁链!
一个大胆到近乎疯狂、却又极具诱惑的念头,如同毒蛇般钻入赵岩脑海。他猛地坐直身体,眼中闪烁着赌徒般的狂热光芒。
“来人!备轿!本相要即刻入宫面圣!”
崇政殿。
龙涎香依旧馥郁,却压不住朱友贞脸上那病态的苍白和挥之不去的惊惶。赵岩带来的消息如同惊雷,炸得他头晕目眩,握着扶手的手指都在微微颤抖。
“庐州…丢了?濡须口…破了?刘信…死了?”朱友贞的声音尖细而飘忽,带着难以置信的恐惧,“徐天…徐天他…竟已坐拥四州之地?控扼巢湖,虎视金陵?!赵卿…这…这如何是好?!”
“陛下!”赵岩深深一躬,脸上是恰到好处的“忧国忧民”与“成竹在胸”,“此诚危急存亡之秋!然,祸兮福之所倚!徐定南此战,虽显跋扈,然其焚灭吴寇水师,克复庐州重镇,实乃泼天大功!此皆陛下洪福齐天,慧眼识人,方能得此擎天玉柱,挽狂澜于既倒啊!”
他上前一步,声音恳切激昂:“陛下!当此际,朝廷若疑忌功臣,苛责其势大,恐寒忠良之心,逼生肘腋之变!莫若反其道而行之,施以旷世隆恩,将其牢牢笼络!使其感恩戴德,死心塌地为陛下戍守南疆,屏藩社稷!”
“旷世隆恩?”朱友贞茫然地看着赵岩,病弱的脑子一时转不过弯。
“正是!”赵岩眼中精光一闪,抛出了那枚酝酿已久的毒饵,“先帝膝下普宁长公主,温良贤淑,待字闺中。徐定南出身寒微,骤得高位,虽有陛下赐字加衔,然根基浅薄,朝中并无奥援。若陛下能降天恩,赐婚于他,以公主下嫁!则徐定南顷刻间便为皇亲国戚,与国同休!此等殊荣,古之边将,几人能及?其必感念陛下天高地厚之恩,纵肝脑涂地,亦难报万一!更可借公主之尊,常驻淮南,一则以示朝廷恩宠信重,二则…亦可稍作监察之意,使其不敢生异心!”
“赐婚?!将普宁…下嫁徐天?!”朱友贞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从御座上弹起,苍白的脸瞬间涨红,“荒谬!他徐天不过一寒门边将,侥幸立下微功,安敢觊觎天家贵胄?!朕的姐姐…岂能嫁与此等粗鄙武夫!赵岩!你…你大胆!”他气得浑身发抖,指着赵岩的手指都在哆嗦。
赵岩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声音却依旧沉稳,甚至带着一丝悲悯:“陛下息怒!臣一片赤诚,皆为社稷!陛下试想,若无徐天砥柱东南,杨吴铁骑一旦北上,饮马黄河…陛下与普宁殿下,又将安归?是区区名分虚礼要紧,还是宗庙社稷、陛下与长公主的安危要紧?!”他猛地抬头,目光灼灼地盯着朱友贞,“此乃以公主一人,换大梁南疆百年太平!换陛下高枕无忧!更可借联姻之机,将徐天彻底绑上我大梁战车!其手中那焚江煮海的火器之利,亦可徐徐图之,终为陛下所用!此乃一石数鸟,社稷之福啊陛下!”
“火器…”朱友贞如同被抽去了脊梁骨,颓然跌坐回御座。赵岩那句“杨吴铁骑饮马黄河”如同最锋利的冰锥,刺穿了他所有的愤怒和骄傲,只剩下刺骨的恐惧。他眼前仿佛又看到了濡须口塘报中描述的烈焰焚天、炮台崩摧的景象…若这等力量不为朝廷所用,甚至…倒戈相向…
无边的恐惧彻底淹没了帝王残存的尊严。他疲惫地闭上眼,挥了挥手,声音如同梦呓,带着无尽的屈辱与妥协:
“…便…依卿所奏。拟旨…加封徐天为淮南节度使,总督寿、庐、申、光四州诸军事…赐婚普宁长公主…令其…好生抚慰公主,为国守边,勿负朕望…”
“陛下圣明!”赵岩深深叩首,嘴角勾起一抹得计至深的弧度。锁链已成,猛虎入彀!
巢湖之畔,新筑的“镇淮”水寨。
此地已远非昔日藏于河汊的草创规模。巨大的港湾深入巢湖,条石砌筑的码头如同巨兽的臂膀伸入碧波。船坞连绵,炉火映天,叮当的锻打声日夜不息。坞内,龙骨粗壮如巨鲸脊骨的新舰正在成型,船身明显更加修长坚固,预留的炮位结构透着狰狞的杀机。岸边,巨大的炮台基座正在浇筑,其形制远超旧式抛车,显然是安置“轰天炮”之所。
水寨核心,一座坚固的望楼高耸。徐天独立楼顶,玄衣猎猎。他手中把玩着那份刚刚由汴梁六百里加急送抵的明黄圣旨。旨意煌煌:加封淮南节度使,总督四州!赐婚普宁长公主!
张谏肃立身侧,低声道:“赵岩此计,歹毒更胜砒霜。以公主为质,行监军之实,更以驸马都尉之名,欲将主公彻底绑死在汴梁战车之上。随行陪嫁之宦官、宫人,必多为其耳目爪牙。”
徐天指尖拂过圣旨上“普宁长公主”几个朱砂小字,眼神幽深如寒潭古井,无喜无怒。寰宇星图的冰冷信息流在意识深处无声划过:【普宁公主朱氏,年十九。性柔韧,善观察。非赵岩一党,然身陷深宫,别无选择。随行总管太监冯谨,实为赵岩心腹。陪嫁卫队指挥使高嵩,禁军子弟,与赵岩有旧。】代价轻微,信息却如手术刀般精准。
“质?”徐天嘴角缓缓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指节在冰冷的石栏上轻轻一叩,“焉知非我之盾?”他目光投向烟波浩渺的巢湖深处,那里,光州军工坊最新下水的数艘试验性“雷火舰”正在破浪试航,船身两侧预留的孔洞,预示着毁灭性的未来。
“传令。”徐天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志,“其一,寿、庐、申、光四州,即日起行‘均田励战令’!清丈田亩,收豪强逾制之地,尽分于归附流民及有功将士!立‘劝农使’,督课农桑,广修陂塘!授田之民,免赋三年!所产粮秣,官收五成,余者自留,可市于官仓!敢有兼并阻挠者,杀!”
“其二,设‘匠作大监司’,总揽四州百工!军工坊、火器作院、船坞、矿冶、盐场,皆归其辖!募天下良匠,凡有巧思异能者,授田宅,免徭役,俸禄倍于常!按星图…按我所给新图谱,全力督造:新式强弩需射程三百步,破甲锥能透三层铁札;冷锻鳞甲要轻三成,韧倍之;巢湖新舰,龙骨需柘木芯,外包铁箍,船侧预留‘雷火’发射孔位;‘轰天炮’射程需达五百步,落点散布不得过三丈;颗粒火药提纯新法,着王铁锤亲试,我要其爆响增三成!告诉所有匠人,造出上品,赏钱百贯,田十亩!敷衍了事者,罚为矿奴!”
“其三,巢湖水师,扩编!新设‘雷火’、‘破浪’、‘焚江’三营!水卒招募,不限籍贯,唯水性精熟、胆大敢死者是取!饷钱三倍于步卒!家小优先安置于水寨军屯!操练之法…”徐天眼中闪过一丝星图的幽蓝,“按我新编《水战纪要》:走舸接敌,火鸦焚帆;艨艟冲阵,雷火碎舷;巨舰压阵,炮石摧城!三月之内,我要看到五百条走舸,百条艨艟,二十艘‘雷火’巨舰列阵巢湖!”
“其四,寿州北境,依托淮水,立烽燧三十座,筑连环堡寨十二处!庐州东线,濡须口两岸炮台增筑至百座,以‘轰天炮’为基,辅以强弩箭塔!自寿州至庐州,沿巢湖北岸,修驰道!宽三丈,夯土垫石,遇水架桥!我要十日之内,大军粮秣可自寿州直抵庐州城下!”
一条条命令,如同冰冷的铁律,被张谏飞速记录、誊写、加盖淮南节度使大印。徐天立足四州,手握盐铁军工之利,在寰宇星图超越时代的“技术”指引下,正将这片饱经战火的土地,打造成一台无坚不摧的战争机器核心!寿州为盾,庐州为矛,光州申州为筋骨血脉,巢湖水师为獠牙利爪!
“至于汴梁的‘厚礼’…”徐天最后看向那份明黄圣旨,眼中寒芒一闪,“以淮南节度使之名,上谢恩表!言辞务必谦卑恭顺,感念天恩浩荡,言明必以死扞边,不负陛下与公主!再备…重礼一份。”他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讥诮,“明珠、珊瑚、蜀锦翻倍!盐引额度再加三成!单列一份‘公主脂粉钱’,要南海龙涎香、苏杭顶级胭脂水粉、蜀绣宫装百套!告诉赵岩的心腹,就说…‘定南’得尚公主,如登九天,全赖相爷成全!些许江淮土产及盐场微利,供相爷赏玩,万望公主鸾驾南来时,相爷于朝中多加美言,勿使小人离间天家骨肉!”
“属下明白!”张谏肃然领命。厚礼是堵赵岩嘴的泥,更是糊住汴梁眼睛的纱。
一个月后,寿州城北,淮水之滨。
寒风卷着细碎的雪沫,打在临时搭建的、铺着猩红地毯的彩棚上。旌旗猎猎,甲士森严。淮南节度使、驸马都尉徐天,一身簇新的紫袍玉带,按剑立于彩棚之前,身后是杜仲、石头等心腹将领及寿州文武。
远处,一支庞大的车队在数千禁军护卫下,碾着冻土缓缓而来。明黄的仪仗,朱漆的香车,无不彰显着天家的尊贵。然而这尊贵,在淮南肃杀的冬景与徐军将士身上未散的硝磺气息映衬下,显得如此突兀而脆弱。
鸾车停下。宦官尖细的嗓音划破寒风:“普宁长公主殿下驾到——!”
车帘掀开。一名身着繁复宫装、外罩雪白狐裘的少女,在两名宫娥搀扶下,缓缓步下车辕。她身量不高,略显单薄,一张脸藏在风帽的阴影里,只露出小巧的下巴和紧抿的、毫无血色的唇。长途跋涉的疲惫与深入“虎狼之穴”的恐惧,让她脚步虚浮,身体几不可察地微微颤抖。
“臣,淮南节度使徐天,恭迎公主殿下鸾驾!”徐天上前一步,按礼制躬身行礼,声音沉稳,听不出情绪。
普宁公主朱清珞微微抬起眼。风帽下,一双清澈却带着深深惊惶与审视的眸子,撞上了徐天抬起的目光。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深邃,冰冷,如同两口不见底的寒潭,没有预想中的粗鄙,也没有臣子见天颜的惶恐或谄媚,只有一种近乎漠然的平静。平静之下,朱清珞却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丝…让她灵魂都为之战栗的、仿佛能洞穿一切的锐利!这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一瞬,便滑向她身后那些陪嫁的宦官、宫人,尤其在总管太监冯谨和卫队指挥使高嵩身上,多停留了一刹那。
就是这一刹那,让朱清珞如坠冰窟!那目光…仿佛在看几件死物!她下意识地抓紧了宫娥的手臂,指尖冰凉。
“驸…驸马请起。”她的声音细若蚊蚋,带着竭力压抑的颤抖。
“谢殿下。”徐天直起身,目光掠过公主苍白惊惶的脸,最终落在她身后那笑容谄媚、眼神却滴溜溜乱转的总管太监冯谨身上,嘴角几不可察地勾起一丝极淡的、冰冷的弧度。
“公主殿下远来劳顿,请入城歇息。臣已备下行辕。”徐天侧身让路,姿态恭谨,无可挑剔。
鸾驾再次启动,在森严的甲士“护卫”下,缓缓驶向那座刚刚经历战火、空气中还弥漫着铁锈与血火气息的寿州雄城。朱清珞坐在微微颠簸的鸾车内,紧紧攥着袖中的手,指甲几乎嵌进掌心。她悄悄掀开车帘一角,目光掠过车外那些沉默行进、甲胄染霜、眼神却凶悍如狼的徐军士卒,掠过远处巢湖方向隐约传来的、如同巨兽低吼般的船坞锻打声…
恐惧,如同冰冷的藤蔓,缠绕着她的心脏。然而,在这无边的恐惧深处,一丝异样的、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念头,如同微弱的火星般悄然闪现——这淮南…这名为徐天的男人…他的世界,似乎与深宫中那令人窒息的锦绣牢笼,截然不同。
徐天按剑走在鸾驾之侧,玄色貂裘在寒风中拂动。腰间那根“人签”铁环冰冷的尖端,在冬日惨淡的阳光下,折射出一线幽暗的、仿佛凝固着无数亡魂的血光。
他的目光越过公主的鸾驾,越过寿州巍峨的城墙,投向更南方烟波浩渺的巢湖,投向巢湖之东那片富庶的、此刻却因内斗而虚弱的土地。
四州砥柱已成,巢湖蛟龙初生,汴梁的锁链加身…
磨刀之石已尽,该是利刃出鞘,饮血开锋之时了!
天下棋局,该换执子之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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