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德元年,汴梁城桃李芳菲渐歇,绿荫渐浓,这座历经沧桑的古城,迎来了它作为大吴王朝帝都后,最具象征意义的一支队伍。
来自旧都广陵的皇室眷属,历经半月舟车劳顿,终于抵达。
这一日,汴梁净水泼街,黄土垫道。
朱雀大街两侧,早有盔明甲亮的卫士卒持戟肃立,隔绝出一条宽阔通畅的御道。
百姓们被允许远远观望,挤在坊门之下、店铺檐前,翘首以盼,窃窃私语声中充满了对新朝皇室的好奇与敬畏。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难以言喻的肃穆与期待。
辰时三刻,悠长的号角声自南门方向传来。
紧接着,便是沉重而整齐的马蹄声,如同踏在所有人的心坎上。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面高高擎起的玄色龙旗,旗面上用金线绣出的张牙舞爪的巨龙,在晨风中猎猎飞舞。
随后,便是如林般密集的枪戟和如同移动城墙般的黑色甲胄。
杜仲一身乌金明光铠,外罩玄色战袍,胯下骏马雄骏,面色冷峻如铁,亲自引领着三千铁签都精锐为前导。
这支军队沉默无声,唯有甲叶随着战马的步伐发出有节奏的、令人心悸的铿锵之音,那股百战余生凝聚出的凛冽杀气,即便隔着很远,也让围观百姓感到呼吸为之一窒,下意识地缩紧了脖子。
在这钢铁洪流的护卫下,核心的皇室车驾缓缓而行。
数十辆马车皆以楠木为体,装饰着代表不同品级的鸾鸟、翟纹或缠枝莲图案,车窗悬挂着明黄色的绉纱帘幕,华贵而不失威仪。
紫宸殿前,汉白玉的阶陛被擦拭得一尘不染。
徐天并未身着那身沉重繁复的十二章纹衮服,而是选择了一身更为利落的玄色锦缎常服,仅在袍角袖口处以金线密绣着暗龙纹,外罩一件绛纱袍。
他负手立于最高的丹陛之上,身形挺拔如松,目光如炬,越过重重宫阙的飞檐,投向宫门的方向。
春日的阳光在他周身勾勒出一圈耀目的金边,帝王的威严与一丝深藏于眼底的、为人夫为人父的柔和期待,微妙地交织在一起。
当那面玄龙旗终于出现在宫门甬道的尽头时,徐天的嘴角几不可察地微微动了一下。
车队在宽阔的宫前广场依序停下。
杜仲率先翻身下马,动作干净利落,甲胄哗啦作响。
他快步走至御阶之下,单膝跪地行礼,声音洪亮而沉毅,回荡在寂静的广场上:“启禀陛下!臣,亲军都指挥使杜仲,奉旨南巡,今已完旨归京!皇子、公主殿下凤子龙孙及诸位娘娘车驾,皆已安然护送至汴梁!一路行程千里,臣等谨奉圣谕,夙夜匪懈,幸不辱命,人车俱安!”
“好!杜卿辛苦了,平身。”徐天的声音平稳,带着帝王的嘉许,目光却已越过杜仲,落向那几辆最为核心的凤辇安车。
随行的宦官宫女们早已训练有素地小跑上前,放置好精美的踏凳,小心翼翼地将车帘掀起。首先被乳母抱下来的,是皇子徐承岳。
小家伙刚满三岁,穿着一身缩小版的亲王常服,头戴小小的金冠,虎头虎脑,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充满了对这个陌生宏大环境的好奇与些许茫然。
他似乎被这肃穆的气氛弄得有些怔忡,但并未如寻常孩童般哭闹,反而在目光触及高阶上那道熟悉而威严的身影时,咧开嘴,咿呀着伸出胖乎乎的小手,含糊地吐出一个音:“父……皇……”
紧接着,旁边马车上的女官,也极其小心地将公主徐昭曦抱了下来。
她比哥哥略小些许,肌肤胜雪,眉眼精致得如同玉碾的娃娃,继承了其母朱清珞的沉静气质。
她安静地依偎在女官怀中,一双清澈明净的眸子,如同浸在水中的黑曜石,静静打量着眼前金碧辉煌的宫殿和黑压压的人群,不惊不惧,恬淡得超乎年龄。
一股难以言喻的温情悄然漫上徐天的心头。即便是历经尸山血海、早已心硬如铁的他,此刻目睹这一双儿女,冷峻的眉眼也不自觉地柔和了几分。他步下丹陛,亲自上前,从乳母手中接过沉甸甸的儿子。
徐承岳似乎十分满意这个怀抱,小手更紧地抓住了父亲衣领上的赤金盘龙扣。
徐天又伸出另一只手,轻轻摸了摸女儿娇嫩的脸颊,徐昭曦眨了眨大眼睛,竟对他露出一个极浅极淡的笑容。
“岳儿,曦儿,一路可还安稳?有没有哭闹?”徐天的声音不自觉地放低放缓,带着罕见的温和。
这时,后面的车驾上,嫔妃们也陆续下车。
在女官和内侍的搀扶引导下,她们迅速而优雅地整理好稍显凌乱的衣饰环佩,按照品级高低,迅速列队站好。
朱清珞今日穿着一身正红色蹙金绣凤凰云纹的皇后常服,头戴双凤衔珠步摇冠,明珠璎珞,流光溢彩。
面前是花见羞、宋福金、王氏三位婕妤。
花见羞依旧美得惊心动魄,一身绯色宫装,云鬓花颜,刻意低垂的眼眸中流转着复杂难明的情愫;宋福金则是一身湖蓝色衣裙,沉稳依旧,举止得体;王氏则略显怯懦紧张,小心翼翼跟在后面。
再之后,便是柳如烟、陆莳兰、赵英娥等新晋的才人。
她们个个年轻貌美,燕瘦环肥,衣着鲜亮,环佩叮咚,在这庄严肃穆的皇宫广场前,宛如一道突然绽放的绚丽风景,但每个人都极力收敛着姿态,低眉顺眼,不敢有丝毫逾矩失态。
在朱清珞的带领下,一众嫔妃齐齐向徐天躬身行礼,莺声燕语汇聚成整齐划一、训练有素的问候:“臣妾等参见陛下,恭祝陛下万福圣安,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都平身吧。”徐天一手抱着儿子,虚抬另一只手,目光扫过众人。
“能侍奉陛下,是臣妾等的福分。”朱清珞代表众人,仪态万方地回话。
随后,朱清珞缓缓转身,面向众嫔妃。
此刻,她的身份首先是母仪天下的皇后,其后才是皇帝的妻子。众嫔妃在花见羞、宋福金的带领下,再次整整齐齐地向着朱清珞敛衽行礼,姿态恭谨谦卑:“臣妾等参见皇后娘娘,恭祝娘娘千岁金安,凤体康泰!”
朱清珞微微抬手,笑容温和而威仪并重,声音清晰悦耳:“诸位妹妹一路辛苦,快免礼平身。此后同在汴梁宫中,皆为姐妹,需谨守宫规,和睦相处,尽心侍奉陛下,抚育皇嗣,为我大吴皇室开枝散叶,绵延后嗣,方不负陛下恩泽。”
“臣妾等谨遵娘娘教诲,定当恪守宫规,尽心竭力。”众人齐声应道。
花见羞低垂的眼眸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嫉妒与不甘,但很快被完美的恭顺所掩盖。
宋福金则一如既往的平静无波。
王氏依旧显得小心翼翼。
而那些新晋的才人们,则多是掩不住的好奇、敬畏以及对未来宫廷生活的隐隐期待。
简单的迎接仪式后,徐天对朱清珞及众人道:“汴梁新定,前朝宫室虽存,然经年战乱,多有损毁凋敝,且规制气象,已难配我大吴新朝之盛。
朕已令工部尚书王神机亲自督办,广召天下能工巧匠,详细勘查旧梁宫苑,会商修缮乃至扩建事宜。此事关乎国体,需得规划周全,既要合乎礼制法度,彰显皇家威仪,亦要考量宜居实用,非一朝一夕之功。
在新宫苑完全落成之前,只能先委屈你们,暂居于西内苑的清凉殿、绫绮殿、珠镜殿等处。
朕已命人加紧打扫整理,一应用度皆按宫中制度配给,或有简陋不便之处,暂且忍耐些时日。”
朱清珞柔声应道,话语中充满了体贴与大局观:“陛下言重了。能得陛下庇护,父子团聚,姐妹相伴,共享天伦,已是天大的福分。暂居之所,能遮风避雨,安稳度日便可,何来委屈之说?一切但凭陛下与朝廷安排,臣妾等绝无怨言。”
众嫔妃也纷纷敛衽附和:“臣妾等不委屈,谢陛下隆恩。”
徐天点点头,对朱清珞的识大体、顾大局深感欣慰。
他将怀中开始有些不耐烦、扭来扭去的徐承岳交还给乳母,又慈爱地看了看被女官抱着的、依旧安静乖巧的徐昭曦,温言道:“好了,先随皇后去安顿吧。好生歇息,洗去风尘。晚间朕再过来看你们。”
“臣妾告退。”朱清珞再次行礼,随后便在一众内侍宫女和宫廷女官的簇拥下,领着嫔妃和孩子们,向着西内苑的方向迤逦行去。环佩叮当,衣香鬓影,渐渐远去,留下一缕若有若无的馨香。
徐天站在原地,目送他们的背影消失在重重宫墙与朱门之后,脸上那丝难得的温情缓缓收敛,重新被帝王的深沉、冷静与掌控一切的威严所取代。
家眷的到来,让他心中一块大石落地,赋予了这座冰冷皇宫“家”的温度,但也意味着更多的责任、牵绊与需要守护的软肋。
他转身,对如同影子般侍立一旁的李肆道:“传旨给王神机,宫殿修缮之事,让他加快进度,人手、物料若有短缺,可直接奏报于朕,或与高郁商议。但务必注重质量,不可为求速而奢靡无度,亦不可因节俭而草率应付,需稳妥持重。”
“大家放心,奴婢这就亲自去工部衙门传话,定将陛下的意思原原本本告知王尚书。”李肆躬身领命,脚步轻盈而迅速地退下。
与此同时,北方的魏州,伪唐的“都城”,却笼罩在一片愁云惨雾、惶惶不可终日的绝望氛围之中,与汴梁城的勃勃生机、万象更新形成地狱与天堂般的鲜明对比。
曾经的晋王,那个意气风发、纵横河北、一度差点吞并后梁的“大唐皇帝”李存勖,自黄河边惨败于徐天之手,十三万大军灰飞烟灭,仅率万余残兵仓皇逃回魏州后,仿佛被抽走了脊梁骨,彻底变了一个人。
往日的英武果决、豪气干云、沙陀男儿的桀骜骁勇,统统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消沉颓废、猜忌多疑和一种深入骨髓、难以言喻的恐惧。
他不再每日早起临朝,甚至连象征性的朔望朝会也常常借故取消。
大部分时间,他都把自己深锁在宫闱之内,周围环绕着从洛阳、太原带来的伶人乐工、俳优杂耍和那些战战兢兢、强颜欢笑的嫔妃。
丝竹管弦之声、划拳行令之喧日夜不休,他似乎试图用这种病态的喧嚣来麻醉自己,掩盖内心的巨大恐慌和失败带来的深刻苦涩。
他纵情酒色,酗酒无度,常常喝得酩酊大醉,神志不清,仿佛只有在那彻底的麻木与昏沉之中,才能暂时忘却徐天那支黑色军团如山崩海啸般冲击而来时带来的恐怖阴影,才能忘却那震天动地的爆炸声和将士们绝望的哀嚎。
“陛下……陛下,时辰不早了,该……该上朝了……诸位将军和大臣已在殿外等候多时了……”内侍太监小心翼翼地靠近,声音低得如同蚊蚋,身体因恐惧而微微颤抖。
“上朝?上什么朝!”李存勖猛地将手中的赤金酒杯狠狠掷在地上,美酒与碎片四溅,他眼神涣散,布满血丝,带着一种癫狂的怒意咆哮道,“国库空空如也!精锐丧尽!拿什么去上朝?去听那些废物哭穷诉苦吗?!还是听他们劝朕再次发兵,去送死吗?!滚!都给朕滚出去!谁再敢来聒噪,朕砍了他的脑袋!”
他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恐惧与失败中,最大的梦魇便是徐天挥师北上、兵临城下的场景。
时常在深夜从噩梦中惊醒,浑身大汗淋漓,厉声喝问值守的侍卫:“城外可有动静?探马回来了吗?徐天的兵马到了何处?!为何不报!”
稍有风吹草动,哪怕只是夜枭啼鸣或宫人走动的细微声响,他便疑神疑鬼,认为徐天的细作已经潜入城中,甚至开始怀疑身边的旧部重臣早已心生异志,暗中与汴梁勾结。
并非没有忠臣义士冒死劝谏。
枢密使郭崇韬,这位辅佐他多年的老臣,数次强闯宫禁,涕泪横流,磕头直至额头淤青出血,恳请他振作精神,收拾残局:“陛下!胜败乃兵家常事!昔日汉高祖有白马之围,光武帝有昆阳之险,然皆能忍辱负重,终成帝业!今我河东根基尚在,幽云诸镇犹存人心,将士思报国恩!陛下当重整朝纲,抚恤士卒,励精图治,广积粮,缓称……以待天时啊!”
然而,此时的李存勖早已被失败和恐惧蒙蔽了心智,根本听不进任何逆耳忠言。
“郭崇韬!你整日絮絮叨叨,是嫌朕败得不够惨吗?还是你早已暗中投靠了徐天,想来刺探朕的虚实,乱朕的军心?!”
一次大醉之后,李存勖面色狰狞,指着郭崇韬的鼻子破口大骂,随即不由分说,下令剥夺其一切官职爵位,勒令回府闭门思过,形同软禁。
另一位德高望重的老将,义武节度使符习,眼见国势日颓,皇帝如此自暴自弃,心痛如绞,不顾年迈体衰,拖着病体闯入宫中。
老泪纵横地劝诫:“陛下!沙陀男儿,生于马背,可以战死沙场,马革裹尸,岂能醉死温柔之乡?!如今虽败,然并汾精兵犹在,陛下若……”
话未说完,便被李存勖粗暴打断,他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指着符习,眼中满是狂乱的杀意:“住口!老匹夫!你是说朕是那昏聩无能的夫差吗?你在咒朕亡国吗?!来人呐!将这诅咒朕、动摇国本的老厌物给朕拖出去,砍了!首级悬于城门示众三日!让那些还在背后聒噪的人都给朕看清楚!”
殿内侍卫皆露不忍与骇然之色,符习乃两朝老将,功勋卓着。
但在皇帝暴怒癫狂的注视下,无人敢求情,只得上前将悲愤欲绝、连呼“天欲亡我大唐乎!”的符习拖出殿外。
片刻之后,一颗血淋淋、须发皆白的头颅便高悬在了魏州城门之上。
此事一出,伪唐朝廷上下彻底噤若寒蝉,陷入一片恐怖的死寂。
再也无人敢直言进谏,人人自危,朝不保夕。文武百官上朝时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唯恐一言不慎便惹来杀身之祸。
忠臣寒心,贤士远遁,而一些奸佞宵小之徒,如伶人景进、史彦琼之流,则趁机阿谀奉承,投其所好,进献俳优杂戏、美酒佳人,更加助长了李存勖的昏聩与堕落。
伪唐的国运,正如风中残烛,火光摇曳,随时可能彻底熄灭,沉入永恒的黑暗。
南方蜀地的成都府,锦江之畔,花团锦簇的皇宫之内,气氛则是另一种截然不同的紧张、审慎和隐隐的恐慌。
前蜀皇帝王衍,虽素以骄奢淫逸、沉迷酒色、不理朝政着称,但面对北方骤然崛起的庞大帝国和徐天那般神鬼莫测的用兵手段与铁血冷酷,也不由得从醉生梦死中惊醒,感到了彻骨的寒意。
后梁覆灭之迅速,李存勖如此强横的人物竟也一败涂地、几乎身死国灭,这一切都清晰地昭示着一个可怕的事实:中原之地,已出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强大到令人窒息的强权主宰。
这一日,王衍难得地没有流连于他的宣华苑,而是强打精神,召集了他的心腹重臣,如权臣王宗弼、宦官宠臣宋光嗣等人,于花萼相辉楼内密议。
殿内熏香袅袅,却驱不散众人眉间的忧色。王衍身着龙袍,却面色苍白,眼神游移,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诸位爱卿,吴帝徐天,已尽得中原,其势如日中天,不可遏制。
伪唐李存勖蜷缩魏州,朝夕不保,覆亡只在顷刻之间。
我蜀地虽有剑门之险、三峡之阻,然……然观徐天用兵,鬼神莫测,兼有雷霆火器之利,我等……真能挡得住吴军雷霆一击否?”
他早已没了往日吟风弄月、醉生梦死的从容,剩下的只有对未知强权的恐惧。
宰相王宗弼面色凝重如铁,沉吟片刻,缓缓开口:“陛下,吴帝徐天,起于卒伍微末,于尸山血海中搏杀而出,用兵如神,深谙韬略,更兼麾下谋臣如雨,猛将如云,且有震天雷、神臂弩等闻所未闻之犀利火器,实乃百年不遇之枭雄。
其新得中原,百废待兴,正需时间消化整合,梳理内政,短期内或无力大举南顾。
然观其志,必在混一宇内,绝不容偏安一隅之政权长久存在。我大蜀……富甲一方,恐迟早为其眼中之钉,肉中之刺。”
宣徽使宋光嗣,面白无须,声音阴柔,眼中却闪烁着精明的算计,他细声细气地接话:“王相所言甚是。然正因其需时日安内,方是我等的机会。硬抗,确非良策。
不如……先行示好,以柔克刚。可遣一能言善辩、熟知中原礼仪典故之重臣为使,备上我蜀中最珍贵之贡礼,恭贺其登基称帝,正位汴梁。
并呈上国书,表达我蜀地愿与吴朝修永世之好,约为兄弟之国,岁岁朝贡,永不犯境。
如此,先稳住徐天,窥其心意。
若其志得意满,暂且满足于虚名与厚利,接受好意,我蜀地便可暂得安宁,徐图后计;若其狼子野心,非要吞并不可,我等也可借此拖延时间,加固关防,操练兵马,同时可秘密联络荆南、南汉、楚地,共谋结盟应对之法。”
王衍闻言,如同溺水之人抓住了救命稻草,苍白脸上泛起一丝潮红,连连点头:“宋卿所言甚合朕意!甚合朕意!此乃老成谋国之策!那就立刻去办!
挑选最得力之人,就由……由翰林学士李昊为使!他文采斐然,熟知礼仪。备礼要厚!锦缎……先备五万匹!要最新的花样!
金银器皿、珍玩玉器、珍稀药材,还有……挑选一百名精通歌舞、肤白貌美的蜀中佳丽,一同北上汴梁!务必向吴帝表达朕……表达孤的恭顺结交之意,万万不可怠慢!”
“臣等遵旨!”王宗弼与宋光嗣领命。很快,一支规模庞大、载满蜀锦、金银、珍宝和绝色美女的使团,便从锦官城出发,沿着艰险的蜀道,浩浩荡荡,向着中原汴梁而去。
前蜀朝廷试图用惊人的财富和迷人的美色,来换取一时的和平,或者说,换取宝贵的苟延残喘的时间。
消息通过徐天布下的各路密探,很快便化作一道道加密的文书,被摆上了徐天在汴梁紫宸殿的御案。
徐天仔细翻阅着关于李存勖昏聩自毁、众叛亲离的最新密报,嘴角只有一丝冰冷的嘲讽:“李亚子英雄一世,竟至如此境地,可笑,可叹,亦可怜。”
而对于前蜀使团携带重礼即将来朝的消息,他则用手指轻轻敲了敲光滑的桌面,对侍立一旁的张谏和高郁道:“王衍倒是个识趣的,知道畏惧,懂得献宝买安。
也好,朕正需时间安内,无暇他顾。他来示好,朕便接着。正好可借此机会,摸一摸蜀中虚实,也可让蜀地的金银锦缎,好好充实一下朕的府库,缓解眼下用度。”
张谏微笑道:“陛下圣明。可效仿古人,厚待其使,虚与委蛇,示以宽仁大度,使其松懈无备。待我朝内政彻底理顺,兵甲粮草充足之时,蜀地……山川之险,又何足道哉?不过陛下掌中之物耳。”
高郁则眼中闪着精光,更关心实际利益:“陛下,蜀锦精美,天下闻名,其价值堪比金银。这批贡赋来得正是时候,可大大缓解目前朝廷的财政压力。臣会会同有司,妥善清点入库,将其用于最急需之处。”
徐天颔首,目光再次投向殿外广阔的天地。家眷已至,内政梳理正雷厉风行地进行,外邦示好……一切似乎都在向着有利于他的方向发展。
但他深邃的目光中不见丝毫松懈,他深知,这暂时的平静与示好之下,依旧是暗流汹涌,强敌环伺。他的霸业,不过才刚刚铺开画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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