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秋诚知道,这是三皇子谢景明在“断尾求生”。
在郑竹被抓、柳传雄反水的那一刻,这个冷血的皇子,便启动了他最后的预案——销毁所有证据,包括......那些“知情”的死士。
“那......那孩子呢?”陈簌影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她不顾一切地冲向了那几间“育儿房”。
当她推开石门时,她愣住了。
石室之内,那数百名婴孩,一个都不少。
他们安安静静地躺在襁褓中,似乎刚刚被喂过奶,一个个都睡得正香。只是,照顾他们的人,已经不见了。
“他们......他们没有对孩子下手?”陈簌影难以置信。
“不是不敢,是......来不及。”秋诚走了进来,声音里带着一丝冰冷。
“这些婴孩,是三皇子最宝贵的‘资源’。他昨夜,在‘灭口’和‘转移资源’之间,犹豫了。而吴大人的行动,太快了。”
秋诚走上前,轻轻抱起一个正在酣睡的婴孩。
他成功了。
他虽然没有抓到三皇子的主力,但他......保住了这些孩子。
“吴大人。”秋诚抱着孩子,走出了地宫,“人,可以跑。但这些‘证据’,跑不了。”
吴启看着这数百名婴孩,那张万年不变的冰山脸,也露出了一丝动容。他对着秋诚,长长一揖:
“秋公子......你,虽是‘纨绔’,却行......大义。”
......
洛都的“收尾工作”,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郑竹被打入天牢,秋后问斩。
柳传雄则因“举报有功”,且有秋诚在背后斡旋,最后被判“资助不法”,家产充公一半,逐出洛都,永世不得返京。
这个结果,柳传雄已是感恩戴德。他将柳家剩下的一半财产,连同那晚被秋诚救下的“诚意”,打包送给了秋诚,自己则带着几个家仆,狼狈地回了老家。
而洛都的两派斗争,因为“育幼堂”一案,两败俱伤。三皇子元气大伤,大皇子也因“受贿”一事,被圣上斥责,暂时都偃旗息鼓。
洛都,暂时恢复了平静。
秋诚,也终于可以“回家”了。
十日后,洛都城外,长亭。
两辆极其宽大、内饰奢华的马车,在晨光中静静等候。
秋诚一身青衫,站在车旁。
“公子,都安排好了。”杜月绮利落地汇报着,“姑苏那边的宅子,已经派人去打扫了。”
“嗯。”
“秋诚哥!”柳清沅提着裙子,从马车上跳了下来。
她还是那般明艳动人,但经历了家族巨变和那夜的“托付”后,她眼中少了几分刁蛮,多了几分......对秋诚的、全然的依恋和温柔。
她扑进秋诚怀里,帮他理了理衣襟:“风大,你怎么不多穿一件。”
“我没事。”秋诚笑着拍了拍她的手。
另一辆马车上,车帘被一只素手掀开。
薛绾姈依旧是那副慵懒的模样,她斜倚在软塌上,打了个哈欠:“我说......你们两个,能不能上车再腻歪?这风......吹得我‘火阳春’的酒劲都醒了。”
她身边,陈簌影红着脸,小声嘀咕:“师姐......你昨晚又喝了一宿......”
薛绾姈和陈簌影,也在这趟队伍里。
用薛绾姈的话说:“洛都这出戏,唱完了。南边姑苏,听说......是天下最富庶的‘温柔乡’。我这把‘刀’,也该去那温柔乡里......‘保养’一下了。至于你,秋诚,你比这出戏......有意思多了。我......跟着你。”
秋诚知道,她是在用这种方式,偿还那晚“狐影门”出场的人情。
“好了,人齐了......”秋诚刚要说“出发”。
“请......请等一下!”
一个清冷而急促的声音,从不远处的官道上传来。
众人循声望去。
只见一辆极其简朴的青布小车,正停在十里长亭的入口。
车上,跳下两个身影。
一个,是侍女佩玉。
而另一个......
“郑思凝?”柳清沅惊讶地叫出了声。
来者,正是郑思凝。
她褪去了一身华服,只穿着一件素雅的水蓝色长裙,发髻上,也只插了一根最简单的碧玉簪。
那场宴会后,她便消失了。秋诚原以为,她已心灰意冷,回了娘家。
“秋......秋公子。”
郑思凝走到秋诚面前,她那张总是带着骄傲和清冷的脸上,此刻,竟有了一丝......无助和决绝。
她福了一礼。
“我......我听闻,公子今日,要南下姑苏。”
“是。”秋诚平静地看着她。
“我......”郑思凝深吸一口气,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我......自称......是被家里赶出来了。”
“我父亲......他......他已不要我这个女儿。”
“而柳家......柳承嗣,也在我父亲出事后,第一时间......派人来退了婚。”
她苦笑一声:“这桩婚事,自然......也就不算数了。”
“我......我无处可去了。”
她抬起头,那双清澈的眼睛,直直地看着秋诚。
“秋公子,你......可愿,带我一同上路?”
空气,一度陷入了寂静。
柳清沅的表情变得有些微妙。
薛绾姈则在马车里,发出了“啧啧”的赞叹声,仿佛在看一出更精彩的“续集”。
秋诚看着郑思凝。
他当然知道,这番话,半真半假。
他知道这是“逃婚”和“托付”。
郑竹在天牢里,虽是死罪,但圣上......终究是念了几分旧情,允许他“体面”地处理后事。
而他处理后事的唯一方式,就是......“默许”了女儿的离开。
他这个做父亲的,在最后一刻,用尽自己的“不光彩”,成全了女儿的“自由”。他放她出来了。
他知道,这洛都,乃至整个天下,现在唯一敢收留“罪臣之女”郑思凝的......只有他,秋诚。
这是郑竹,这个老狐狸,下的......最后一步棋。
一步......用女儿的终身幸福,来向他这个“仇人”......“投降”的棋。
“郑姑娘。”秋诚开口,声音依旧温和。
“洛都,你确实不宜久留。”
“既然......你已无处可去。”
他侧过身,让开了通往马车的路。
“那便......上车吧。”
郑思凝的身体,松弛了下来。
她赢了这场......对自己的“豪赌”。
“多谢......公子。”
她带着佩玉,缓缓走向了......柳清沅所在的那辆马车。
马车的车帘,被掀开。
郑思凝踏了进去。
车厢内,空间极大。
薛绾姈和陈簌影,在另一辆车。
这辆车里,只有......柳清沅。
两个曾经的“洛都双姝”,两个曾经的“情敌”,两个......在同一场风波中,被父亲“抛弃”的女儿,终于……再次见面了。
气氛,有些尴尬。
柳清沅坐在主位上,手里......正剥着一个橘子。
郑思凝走了进来,局促地......站在门口。
“站着干什么?”柳清沅开口了,声音闷闷的,“坐啊。”
“......”郑思凝没想到,她会是这个反应。她依言,坐在了柳清沅的对面。
两人,相对无言。
马车,开始缓缓启动,轻微的“咕噜”声,打破了沉默。
“......我,”郑思凝先开了口,她的声音很轻,“我以为......你会恨我。”
“恨你?”柳清沅“哼”了一声,她掰下一瓣橘子,塞进嘴里。
“我为什么要恨你?恨你......抢走了我爹‘洛都第一美人之父’的称号吗?”
郑思凝一愣,随即......苦笑了起来。
“我......我父亲......他......”
“我爹,也一样。”柳清沅低下了头,声音里,带上了一丝哽咽。
“他......他把我......‘卖’给了秋诚。他当着我的面,说......说我是他养了十六年的‘投资’。”
郑思凝的瞳孔,猛地一缩。
她看着眼前的柳清沅。
这个......她一直以为,活得肆意张扬、被父亲宠上天的女孩。
“你......”
“我们......”柳清沅抬起头,那双明艳的眼睛里,此刻,竟和郑思凝一样,盛满了......悲伤和茫然。
“我们两个......真是......天下第一号的......大傻瓜。”
“是啊......”郑思凝喃喃道,“斗了这么多年......争风吃醋......到头来,我们......都只是他们棋盘上的......棋子。”
两人,又一次沉默了。
忽然......
“噗嗤。”
柳清沅看着郑思凝那副“大家闺秀”的悲伤模样,没忍住,笑了出来。
“你......”郑思凝不解地看着她。
“我在笑,”柳清沅擦了擦眼角的泪花,“我在笑......我们两个,为了一个秋诚,斗得你死我活。结果......现在,我们两个‘被抛弃’的人......都坐上了他的马车。”
郑思凝一愣。
随即,她也......忍不住地,笑了。
那笑声,从一开始的苦涩,到后来的释然,最后......竟有了一丝“荒唐”的畅快。
是啊。
太荒唐了。
“相逢一笑泯恩仇。”
郑思凝看着她,说出了这句话。
“重归于好。”
柳清沅向她伸出了手,手上......是另一半橘子。
郑思凝接了过来,轻轻放入了口中。
很甜。
“不过......”柳清沅的眼中,闪过一丝狡黠,“重归于好,可不代表......我会把他让给你。”
“呵......”郑思凝的骄傲,也回来了。
“那便......约定如何?”
“从今往后,我们......公平竞争。”
“好!”柳清沅一口答应,“公平竞争!谁也不许......用那些‘下三滥’的手段!”
两人正说着,忽然......马车外,传来了薛绾姈那慵懒的、带着笑意的声音:
“秋公子......这车里,太闷了。不如......你进来,陪我说说话?”
柳清沅和郑思凝的脸色,同时一僵。
她们猛地对视了一眼。
她们都在对方的眼中,看到了浓浓的“战意”,和一丝“棘手”。
“或许......”柳清沅压低了声音,凑到郑思凝耳边。
“面对外敌的时候......”
郑思凝会意,她清冷的脸上,浮现起一丝“同仇敌忾”的红晕,她轻轻点头:
“......也会并肩作战?”
“......”
“......”
马车,咕噜咕噜地,载着这一车“天涯沦落人”,驶离了洛都。
向着温暖的姑苏,缓缓而去。
......
自洛都那场惊天动地的“鸿门宴”后,秋诚的名字,便成了洛都官场一个讳莫如深的符号。他以“纨绔”之身,行雷霆手段,一夜之间,将大皇子与三皇子的台面掀了个底朝天。
而这场风暴的始作俑者,却在尘埃落定之后,悄然抽身。
十日后,三辆马车,不疾不徐地驶入了姑苏的地界。
与洛都的庄严肃穆、皇权压顶不同,姑苏,是真正的烟雨江南,温柔富贵乡。马车驶过石拱桥,窗外是“小桥流水人家”的精致,是“粉墙黛瓦”的雅致。空气中没有政治的肃杀,只有淡淡的水汽和吴侬软语的呢喃。
“哇......这里,可真漂亮。”
陈簌影掀开车帘,那双总是灵动的眸子里,此刻满是好奇。她还是第一次来到这样水汽氤氲的地方,连风似乎都是甜的。
“哼,没见识。”薛绾姈斜倚在软塌上,手里把玩着一个精致的酒壶,虽是嘲讽,嘴角却也带着一丝惬意的笑意,“这才是人待的地方。洛都那鬼地方,连酒喝起来都一股子心眼儿味。”
另一辆马车里,则是另一番光景。
柳清沅和郑思凝,这两个曾经的“洛都双姝”,此刻正并排坐着。
“清沅,”郑思凝手里捧着一卷书,却有些心不在焉,“你说......陆家的人......会是怎样的?”
她毕竟是“罪臣之女”,虽然秋诚一力担保,但要进入这样一个姑苏的顶级门阀,她心中难免忐忑。
“我哪知道。”柳清沅正对着小镜子,描着眉,“不过,你怕什么?有秋诚在,他总不会让我们睡马路。”
她顿了顿,放下眉笔,轻声道:“思凝,你我......如今都是无家可归之人。这陆家,便是我们......唯一的落脚处了。”
郑思凝闻言,心中一颤。是啊,她们都一样,被家族当作棋子,又被无情地抛弃。
“嗯。”她轻轻点头,“你说的对。既来之,则安之。”
两人的关系,在这十数日的朝夕相处中,早已“一笑泯恩仇”。她们达成了奇妙的“攻守同盟”——共同面对未知的未来,以及......马车外那个唯一的男人。
秋诚骑在马上,与杜月绮并驾齐驱。
望着眼前这既熟悉又陌生的水乡巷陌,他的心中,涌起一股近乡情怯的暖流。
“公子,”杜月绮笑道,“您都快十年没回来了。也不知老夫人见到您,会是何等模样。”
“是啊......”秋诚轻叹,“也不知......她老人家身体是否康健。”
马车穿过重重街巷,最终,停在了一座气势恢宏的府邸前。
与洛都那些“知府”、“富商”的宅邸不同,这座府邸,没有高调的石狮,没有夸张的朱门。它只是......大。
一座沉稳的、黑漆大门,门上挂着两盏素雅的灯笼,门前是宽阔得能并排驶过八辆马车的青石广场。高高的院墙,隔绝了市井的喧嚣,只露出墙内那层层叠叠、宛如画卷的飞檐翘角。
这,便是姑苏陆家。
秋诚母亲陆宜蘅的娘家,一个在姑苏盘踞了数百年,势力庞大、底蕴深不可测的......真正世家。
“秋公子,您回来了!”
门房的老仆,在看到秋诚递上的信物时,先是一愣,随即,那张苍老的脸上,爆发出难以置信的狂喜!
“快!快去通报老太太!表少爷!表少爷回来了!”
一声高喊,让这座沉静的府邸,瞬间活了过来。
秋诚领着五位风姿各异的绝色女子,踏入了陆家那座五进五出的大宅。
一路上,亭台楼阁,曲水流觞,无一不精致,无一不透着“老钱”的底蕴。
当他们被迎入陆家最核心的“荣安堂”时,只见堂内早已站满了人。
为首的,是一位头发花白、身穿暗紫色福寿团纹锦袍、手中拄着一根沉香木拐杖的老太太。她正被一个雍容华贵的妇人搀扶着,拼命地向门口张望。
秋诚的眼眶,“刷”的一下就红了。
“外祖母!”
他再也按捺不住,抢步上前,在那老太太面前,双膝跪地,重重地磕了一个头。
“不孝孙秋诚,给外祖母......请安了!”
“哎哟!我的诚儿!”
陆老太太手中的拐杖“当”的一声掉在地上,她猛地挣开妇人的搀扶,扑了过来,一把抱住了秋诚的头。
“快!快起来!我的心肝肉......”
老太太的声音都在颤抖,她捧着秋诚的脸,浑浊的老眼中,泪水奔涌而出。
“十年了......整整十年了啊!”
“快让外祖母看看......哎哟......这......这长这么高了!”
她颤颤巍巍地站直身子,比划着。当年那个只到她胸口、调皮捣蛋的小不点,如今竟已高出她一个头还多。
“瘦了,瘦了......”她摩挲着秋诚的脸颊,“在外面,吃苦了......”
“外祖母,我......我没有。”秋诚哽咽道。
“好,好,回来就好,回来就好!”老太太拉着他,怎么也看不够。
“舅舅,舅母。”秋诚又赶紧向一旁那对中年夫妇行礼。
那雍容华贵的妇人,正是他的舅母,王氏。而她身旁那位神情温和、儒雅随和的中年男子,便是陆家的当代家主,他的舅舅,陆明翰。
“回来就好。”陆明翰拍了拍他的肩膀,眼中满是欣慰。他是知道秋诚在洛都那些“小动作”的,只是,他什么也没说,一切尽在不言中。
“诚哥哥!”
“诚表哥!”
旁边,几个与秋诚年纪相仿的青年,也笑着围了上来。
“大哥,二哥,三哥。”秋诚一一见礼。
这几个,便是他的表兄弟。他们热情地捶着秋诚的肩膀:
“好小子!听说你在洛都,把那些个皇子党羽耍得团团转?漂亮!不愧是我陆家的人!”
“明晚,明晚‘得月楼’,咱们兄弟几个,不醉不归!给你接风!”
这股子不分彼此的热情,让秋诚心中那最后一丝“寄人篱下”的担忧,也烟消云散。
“咳咳!”
老太太咳嗽了两声,佯怒道:“一回来就要带他去鬼混!像什么样子!”
她骂走了几个孙子,这才重新拉起秋诚的手。
然后,她的目光,终于......落向了那从进门起,就一直安安静静、站在秋诚身后的......五个女子。
老太太的眼睛,瞬间,直了。
她看到了什么?
她看到了杜月绮的沉静端庄。
她看到了柳清沅的明艳娇俏。
她看到了郑思凝的清冷高雅。
她看到了薛绾姈的妖冶风情。
她看到了陈簌影的灵动可爱。
这......这......这......
这五位姑娘,环肥燕瘦,各擅胜场,任何一个单独拎出来,都是足以让姑苏城疯狂的绝色!
而现在......她们,都跟着她的诚儿......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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