姥姥的饺子和柿子
周六的清晨，李来是被女儿小来跳上床的动静惊醒的。
“爸爸！起床！太阳晒屁股啦！”五岁的小来像只灵活的小猴子，在他身上蹦来蹦去，“今天要去姥姥家！你答应过的！”
李来迷迷糊糊地摸过床头的手机，才刚过七点。他一把将女儿搂进怀里，挠她的痒痒：“小调皮，这么早就吵爸爸睡觉？”
“咯咯咯...”小来在他怀里笑成一团，“可是爸爸，去姥姥家要坐好久的车，我们要早点出发呀！”
厨房里飘来煎蛋的香味，陈玲已经准备好了早餐。看着父女俩打闹着走出卧室，她忍不住笑了：“看来某只小馋猫已经等不及去吃姥姥包的饺子了。”
小来用力点头，眼睛亮晶晶的：“姥姥包的饺子是世界上最好吃的饺子！比妈妈包的还好吃！”
“嘿，你这个小没良心的！”陈玲故作生气地叉腰，“那今天妈妈包的饺子你不许吃！”
小来赶紧跑过去抱住妈妈的腿：“妈妈的饺子也是世界上最好吃的饺子！和姥姥的一样好吃！”
早餐后，一家三口开始准备出门。小来兴奋地在房间里跑来跑去，自己挑选要穿的衣服，还要带上她最心爱的布娃娃给姥姥看。
“爸爸，姥姥家的柿子熟了吗？”在往车上装礼物时，小来仰着头问。
李来抬头看了看湛蓝的秋日天空：“应该熟了。去年这个时候，姥姥家的柿子树上挂满了金灿灿的果子，记得吗？”
“记得！”小来拍手雀跃，“姥姥做的柿子饼可好吃了！”
车子驶出市区，窗外的景色渐渐从高楼大厦变成了田野村庄。小来趴在车窗上，对沿途的一切都充满好奇。
“爸爸，为什么有的树叶子黄了，有的还是绿的？”
“因为秋天来了呀。不同的树对秋天的反应不一样。”
“那为什么秋天会来呢？”
“因为地球绕着太阳转，现在转到这个位置了。”
“地球为什么要绕着太阳转呢？”
李来从后视镜里和妻子相视一笑。小来的“为什么”总是无穷无尽，但这正是孩子探索世界的方式。
两个小时后，车子驶入了一个宁静的村庄。青砖灰瓦的农舍错落有致，家家户户门前都晒着金黄的玉米和火红的辣椒。还没等车子停稳，小来就迫不及待地解开安全带。
“姥姥！姥姥！”她一边喊一边跳下车，像只快乐的小鸟飞向院门。
院门“吱呀”一声开了，一位头发花白、系着围裙的老人笑盈盈地走出来。她张开双臂，接住了扑过来的小外孙女。
“哎哟，我的小宝贝，让姥姥看看长高没有？”姥姥蹲下身，仔细端详着小来，“又长高了，也越来越漂亮了！”
小来在姥姥脸上“吧唧”亲了一口：“姥姥，我想死你啦！”
“姥姥也想你呀！”姥姥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缝。
李来和陈玲从车上拿下大包小包的礼物走过来。
“妈，这是给您买的营养品，还有这件毛衣，天气凉了正好穿。”陈玲把礼物递给母亲。
“又来乱花钱。”姥姥嘴上埋怨，脸上却笑开了花，“快进屋，饺子馅我都调好了，就等你们来包呢！”
姥姥家的院子打扫得干干净净，墙角种着一排秋菊，开得正艳。最引人注目的是院中那棵高大的柿子树，上面挂满了橙红色的果实，像一个个小灯笼在阳光下闪耀。
“哇！好多柿子呀！”小来指着柿子树欢呼。
姥姥慈爱地摸摸她的头：“吃完饭让爸爸给你摘，挑最红的摘。”
厨房里，饺子馅的香气扑鼻而来。姥姥准备了两种馅料：一种是猪肉白菜，一种是小来最爱的韭菜鸡蛋虾仁。
“小来，来，姥姥教你包饺子。”姥姥洗净手，在案板前坐下。
小来兴奋地爬上专门为她准备的小凳子，有模有样地学着姥姥的样子洗手。
姥姥拿起一张饺子皮，放在小来的小手上：“来，用勺子舀一点馅，不能太多，不然包不住。”
小来认真地舀了一小勺馅料放在饺子皮中央，然后学着姥姥的动作对折饺子皮。
“然后呢，姥姥？”
“然后用手指把边缘捏紧，要捏出花纹，这样才不会煮破。”
小来的小手还不太灵活，第一个饺子包得歪歪扭扭，馅料还从一边漏了出来。
“哎呀，它露馅了！”小来沮丧地说。
姥姥笑了：“没关系，第一个能包成这样已经很棒了。你看，这样捏...”她手把手地教小来，“对，慢慢来，不着急。”
在姥姥的耐心指导下，小来包的饺子一个比一个像样。虽然还是比不上大人包的漂亮，但至少不会漏馅了。
“看我包的饺子！”小来骄傲地向爸爸妈妈展示她的作品。
李来竖起大拇指：“真棒！比爸爸包得还好！”
陈玲也凑过来：“哎呀，我们小来会包饺子了！真能干！”
小来得意地扬起小脸：“我要包很多很多饺子，给爸爸妈妈吃，给姥姥吃！”
包饺子的过程中，姥姥不时地哼起小调，那是李来童年时常听的旋律。
“姥姥，你唱的是什么歌呀？”小来好奇地问。
“这是姥姥小时候，你太姥姥教我的。”姥姥的眼睛里闪着温柔的光，“现在姥姥教你，好不好？”
“好！”
“小饺子，白又胖，咕噜咕噜跳下水...”
稚嫩的童声和苍老的声音交织在一起，厨房里充满了温馨的气氛。李来看着这一幕，心里涌起一股暖流。这就是传承吧，从太姥姥到姥姥，从姥姥到小来，一代又一代，不仅仅是饺子的做法，还有那些古老的歌谣和家的味道。
饺子包好后，姥姥开始烧水煮饺子。小来趴在灶台边，看着饺子在沸腾的水里翻滚，小鼻子不停地吸着香气。
“姥姥，饺子什么时候才能吃呀？”
“快了快了，等饺子浮上来就好了。”
终于，热腾腾的饺子出锅了。姥姥把第一盘饺子端到小来面前：“来，尝尝小来自己包的饺子。”
小来迫不及待地夹起一个饺子，吹了吹，小心翼翼地咬了一口。
“哇！好好吃！”她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这是我吃过的最好吃的饺子！”
姥姥笑得合不拢嘴：“那是因为小来自己包的呀！自己动手做的食物最香了。”
李来也夹了一个饺子送入口中。韭菜的清香、鸡蛋的嫩滑、虾仁的鲜美完美地融合在一起，正是他记忆中的味道。从小到大，无论吃过多少山珍海味，都比不上妈妈包的这一口饺子。
“妈，您这饺子馅的配方真是绝了。”李来由衷地赞叹。
“那当然！”姥姥得意地说，“这可是你外婆传下来的秘方，多少人来学我都没教呢！”
陈玲假装吃醋：“妈，您这可偏心了啊，我求了您多少次，您都不肯把秘方传给我。”
姥姥神秘地笑了：“等你退休了，天天来陪我，我就传给你。”
一家人说说笑笑，其乐融融。小来吃了整整八个饺子，创下了她饭量的新纪录。
饭后，小来惦记着院子里的柿子，拉着李来的手往外走：“爸爸，摘柿子！你答应过的！”
李来笑着任由女儿把自己拉到柿子树下。这棵柿子树比他记忆中的更加高大粗壮了，累累果实压弯了枝头。
“来来，把那个长杆子拿来。”姥姥从杂物间里拿出一根特制的摘柿杆，顶端有一个小网兜和剪刀装置。
李来接过摘柿杆，仰头寻找成熟的柿子。
“爸爸，那个！那个最红！”小来指着树梢上一个红透的柿子。
李来调整好角度，用网兜套住柿子，然后拉动绳子，剪刀“咔嚓”一声，柿子准确地掉进了网兜里。
“接到啦！”小来欢呼雀跃。
李来小心翼翼地把摘柿杆收回来，取出那个红得发亮的柿子，递给女儿。
小来双手捧着柿子，像捧着什么珍宝：“它真漂亮！像个小太阳！”
“熟透的柿子就是这样，又红又软。”姥姥走过来，接过柿子，轻轻撕开一个小口，“来，尝尝看。”
小来就着姥姥的手吸了一口，金黄的果肉立刻滑入口中，甜蜜的汁液溢满口腔。
“好甜呀！”她满足地眯起眼睛。
“我也要尝尝！”李来凑过来，姥姥笑着把柿子递到他嘴边。
“嗯，真甜！比市场上买的好吃多了！”
陈玲也加入进来：“妈，您这柿子树真是宝啊！”
“那可不！”姥姥骄傲地说，“这可是你爸当年亲手种的，说是给子孙后代留点念想。”
李来的心中微微一颤。父亲去世已经五年了，但这棵他亲手种下的柿子树依然年年果实累累，仿佛他从未离开。
“爷爷种的树？”小来仰头看着高大的柿子树，眼神中充满敬意。
“是啊。”李来摸摸女儿的头，“爷爷在你出生前就去世了，但他给我们留下了这棵柿子树。每年秋天，我们都能吃到爷爷种的柿子。”
小来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然后张开双臂抱住粗壮的树干：“谢谢你，爷爷！”
阳光下，小女孩抱着柿子树的身影格外动人。李来忍不住举起手机，记录下了这珍贵的一刻。
接下来的时间，李来负责摘柿子，小来和姥姥负责在下面接。每摘下一个又红又大的柿子，小来都会发出惊喜的欢呼。
“爸爸，这个好大！”
“姥姥，这个像个小灯笼！”
“我要把这个带给王老师看！”
不一会儿，篮子里就装满了金灿灿的柿子。小来的小脸也因为兴奋和运动变得红扑扑的。
摘完柿子，姥姥端出一盘自制的柿子饼。那是用去年收获的柿子晒制而成的，表面结着一层白色的糖霜。
“来，尝尝姥姥做的柿子饼。”
小来拿起一块，咬了一口，眼睛立刻瞪大了：“哇！好甜！比新鲜的柿子还要甜！”
“慢点吃，别噎着。”姥姥慈爱地看着外孙女，“喜欢的话，姥姥给你装一些带回家。”
“谢谢姥姥！”小来扑进姥姥怀里，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拥抱。
午后，阳光暖暖地照在院子里。小来开始在柿子树下玩耍，把掉落的柿子排成各种形状。
“爸爸，你看我摆的小花！”
“妈妈，看我摆的小兔子！”
李来和妻子坐在院子里的藤椅上，看着女儿快乐的身影，享受着这难得的悠闲时光。
“记得我小时候，最期待的就是秋天来姥姥家。”李来对陈玲说，“那时候，妈妈总会包很多饺子，爸爸就带着我摘柿子。转眼间，我都带着自己的孩子来做同样的事了。”
陈玲握住他的手：“这就是家的传承啊。”
姥姥端着一壶刚泡好的菊花茶走过来：“来，喝点茶，解解腻。”
菊花茶的清香在空气中弥漫，伴随着秋风送来的桂花香，构成了一幅完美的秋日画卷。
“姥姥，这花真漂亮。”小来指着墙角的秋菊说。
“喜欢吗？姥姥给你掐一朵戴头上。”姥姥摘下一朵黄色的菊花，轻轻别在小来的辫子上。
小来跑到李来面前，转了个圈：“爸爸，我漂亮吗？”
“漂亮！像个小公主！”李来由衷地赞美。
夕阳西下，天色渐晚。尽管小来百般不舍，他们还是不得不启程回家了。
姥姥把准备好的饺子、柿子、柿子饼和各种农产品一样样装进车里，恨不得把整个家都让他们带走。
“妈，够了够了，车里装不下了。”李来哭笑不得。
“装得下，装得下。”姥姥又塞进一罐自己腌的咸菜，“这个配粥最好了。”
临别时，小来紧紧抱住姥姥的腿：“姥姥，我不想走...”
姥姥蹲下身，眼里也闪着泪光：“乖宝贝，下周末再来，姥姥还给你包饺子。”
“真的吗？”
“真的，姥姥什么时候骗过你？”
小来这才松开手，在姥姥脸上亲了又亲：“姥姥，你要好好的，等我下次来。”
“好，姥姥一定好好的。”姥姥的声音有些哽咽。
车子缓缓启动，小来把脸贴在车窗上，不停地向姥姥挥手。姥姥站在院门口，身影在夕阳下拉得很长，久久没有离去。
回家的路上，小来因为玩累了，很快就靠在儿童座椅上睡着了。她的手里还紧紧攥着姥姥给的那朵小菊花。
李来从后视镜里看着女儿熟睡的小脸，心中充满感激。感谢母亲不辞辛劳地为他们准备这一切，感谢这个美好的秋日，感谢这份代代相传的亲情。
“今天真的很开心。”陈玲轻声说，“看妈和小来在一起的样子，感觉特别幸福。”
李来点点头：“是啊，有些东西是永远都不会变的。就像妈妈包的饺子，爸爸种的柿子，还有这个家里满满的爱。”
夜幕降临时，他们回到了城市。高楼大厦的灯光次第亮起，与乡村的宁静形成鲜明对比。
到家后，小来醒了过来。她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那朵已经有些萎靡的小菊花小心翼翼地插进水杯里。
“这样它就能多活几天了。”她认真地解释。
睡前，小来对李来说：“爸爸，今天是我最开心的一天。”
“为什么这么开心？”
“因为吃了姥姥包的饺子，摘了爷爷种的柿子，还给姥姥唱了歌。”小来掰着手指头数着，“而且，我学会了包饺子！”
李来亲了亲女儿的额头：“那你下次去还要帮姥姥包饺子吗？”
“要！”小来用力点头，“我还要学做柿子饼！等姥姥老了，我就可以做给她吃了！”
女儿的话让李来的心柔软成一片。他明白，今天不仅仅是吃了一顿饺子、摘了几个柿子那么简单。在小来幼小的心灵里，已经种下了关于家庭、关于传承、关于爱的种子。
这些种子会随着时间慢慢发芽、生长，终有一天，会开出美丽的花朵，结出甜蜜的果实。就像那棵柿子树，年年岁岁，生生不息。
窗外，一轮明月高悬。李来知道，此刻在乡村的老家里，母亲可能也正望着同一轮明月，思念着他们。而父亲种下的那棵柿子树，正在秋夜的微风中轻轻摇曳，守护着这个家的记忆和传承。
这个秋日，因为姥姥的饺子、爷爷的柿子，和小来的笑声，永远地烙印在了他们的心中。而这份温暖，将陪伴他们度过即将到来的寒冬，直到下一个秋天的重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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