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道炽白色的光束，没有任何声音。
它如同一根被绝对零度冻结的光纤，贯穿了天空与海洋，沿途的空气被无声地湮灭，留下一道仿佛空间被撕裂的黑色轨迹。
海面上，龙渊全身的皮肤都在刺痛，一种源于灵魂最深处的战栗让他发出了此生最凄厉的咆哮。
“规避！！”
他吼出的声音甚至没能传进驾驶舱。
b级护卫舰的引擎发出尖锐的悲鸣，船体刚刚倾斜了一个微不足道的角度。
光，便落下了。
没有爆炸。
没有火焰。
护卫舰的钢铁装甲接触到光束的瞬间，就像被滴上浓硫酸的纸张，无声地、迅速地被分解、气化、抹除。
从船头到船尾，一条宽达数米的巨大中空豁口被凭空创造出来。
海水甚至来不及倒灌，因为豁口边缘的钢铁仍在持续分解。
整艘船，像一具被精准解剖的尸体，在一秒之内便失去了所有结构，侧翻着沉入大海。
船上的船员，他们或许看到了光，但他们的神经信号甚至来不及将“恐惧”传递给大脑，就在那湮灭万物的纯粹能量中化作了基本粒子。
只有龙渊，凭借着SS级天赋【联合舰队】带来的野兽直觉，在光束落下的前零点一秒，纵身跳进了冰冷的海水，才勉强逃过了被瞬间蒸发的命运。
“法夫尼尔号”的舰桥内，死一般的寂静。
顾念秋的小手死死捂住嘴，不让自己尖叫出声，她漂亮的大眼睛里充满了泪水和无法理解的恐惧。
刚才……那还是一艘船。
上面还有活生生的人。
现在，只剩下一片冒着白色蒸汽的沸腾海面。
顾知夏也彻底僵住了。
她看着主屏幕上那艘正在解体沉没的废铁，又猛地转头看向身边那个面无表情的男人。
一种与温度无关的寒意，顺着她的脊椎一寸寸爬上大脑。
这不是战斗。
甚至不是屠杀。
这是一场来自神明的、不容置疑的……抹除。
“你……你把他们……”
她的声音在发抖，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全杀了？”
“我知道。”
林默的回答，平静得令人心悸。
他操控着“法夫尼尔号”，如一道悬停于世间的黑色阴影，缓缓降下。
一道牵引光束射出，精准地锁定了在海水中挣扎的龙渊，像抓起一只落水的老鼠，将他从海里提了起来，直接投送到冰冷的舰桥地板上。
龙渊浑身湿透，半边身体被光束边缘的高温灼伤，血肉模糊，状极凄惨。
但他眼中没有求饶，只有劫后余生的惊怒与极致的困惑。
他抬起头，死死盯着舰长席上那个隐在阴影中的轮廓。
“为什么？”
他从喉咙里挤出嘶哑的质问。
“我甚至不认识你！我们无冤无仇！”
林默没有回答。
他解开安全锁，走下舰长席，黑色作战靴踩在地板上，发出沉闷的“嗒、嗒”声。
他一步步来到龙渊面前，蹲下身。
阴影终于从他脸上退去，露出一张年轻但冰冷得不似活人的脸。
姐妹俩紧张地屏住了呼吸。
“是啊，无冤无仇。”
林默的声音很轻，仿佛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
“在‘现在’这个时间点，我们的确无冤无仇。”
他的目光，穿过龙渊狼狈的身躯，落在了他身后那两个女孩的身上。
他的瞳孔深处，闪过一帧帧血色的画面。
他看见顾知夏浑身是血，被长矛贯穿，坠入第一世那冰冷漆黑的大海。
他又看见顾念秋的尸体，在第二世那艘冰冷的S级驱逐舰舰桥里，渐渐失去温度。
两段死亡的记忆，如同两条毒蛇，啃噬着他的灵魂，让他的眼神愈发冰冷。
他收回目光，重新看向龙渊，嘴角勾起一抹残酷到极点的弧度。
“但很可惜，我来自你的‘未来’。”
“在那个未来里，你组建了龙骧舰队，成了这片海的王。”
“然后，你为了抢一艘破船，杀了她。”
林默的手指，遥遥指向顾知夏。
顾知夏的身体猛地一颤。
“又抓了她。”
他的手指，再指向因恐惧而脸色惨白的顾念秋。
“所以，我只是提前过来。”
林默的声音里，不带一丝情感。
“收一笔，你尚未犯下的血债。”
龙渊愣住了，随即，他像听到了全世界最好笑的笑话，发出一阵夹杂着鲜血与痛苦的狂笑。
“哈哈……未来？血债？你想杀我就直说，何必找这么荒唐的借口！”
“你信不信，不重要。”
林默站起身，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眼神宛如神只俯瞰蝼蚁。
“你只需要知道，你的霸主之路，你的野心，你的一切……今天，到此为止。”
“这，就是你的宿命。”
说完，他转身走向操控台，仿佛脚下那个人已经是一具尸体。
这番对话，像一颗信息炸弹，在顾知夏和顾念秋的脑海里轰然引爆。
来自未来？
提前收债？
顾知夏的大脑在疯狂运转，试图将一切线索串联。
林默那超越新手的沉稳与冷酷，他对未来的精准预知，他对龙渊那刻骨的仇恨……
如果他说的都是真的……
这个念头，比真相本身更让她感到毛骨悚然。
她们的命运，早就在另一个时间线里，被注定是悲剧？
而林默，是一个从那个血色未来中，逆流而归的复仇幽灵？
顾念秋的小脑袋已经彻底宕机，她只是呆呆地看着林默的背影。
那个曾经会温柔地摸着她的头，笨拙地学做饭的“默哥哥”，此刻却像一个被仇恨填满的陌生人，让她感到无尽的恐惧和委屈。
“你想……怎么处置他？”
顾知夏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面对这个可怕的男人，问出关键的问题。
“杀了他？”
“太便宜他了。”
林默的声音冷得像手术刀。
“他必须为他‘将要’犯下的罪孽，付出最彻底的代价。”
他调出了“法夫尼尔号”的医疗系统界面，屏幕上，无数复杂的人体神经结构图与基因序列如瀑布般闪过。
“这艘船的医疗舱，不仅能救人，也能‘重塑’人。”
林默指着屏幕上一个代表“天赋链接”的神经节点。
“我要切断他大脑与SS级天赋之间的所有神经链接，再用生物电流彻底烧毁这部分突触。我要让他从一个未来的海上霸主，变回一个连天赋都没有的废物。”
“然后，我会治好他的伤，把他扔到一座最贫瘠的荒岛上。”
“让他抱着他那可笑的野心，清晰地、绝望地，在孤独中腐烂，死去。”
顾知夏的心，一瞬间沉到了谷底。
摧毁一个人的力量，再给予他活下去的希望，最后让他眼睁睁看着希望在现实面前化为泡影。
这比直接杀了他，要残忍一百倍。
这是要彻底碾碎一个人的灵魂。
“你……”
她艰难地，从干涩的喉咙里吐出两个字。
“疯了。”
林默没有反驳，甚至没有回头。
他只是平静地按下了执行键。
两台闪烁着幽蓝光芒的医疗机器人从舱壁内无声滑出，金属手臂精准地架起地上的龙渊，将他拖向医疗室。
龙渊还在破口大骂，咒骂着林默的疯狂与卑鄙，但很快，随着医疗室那厚重的合金舱门关闭，一切声音都被隔绝。
驾驶室里，再次恢复了死寂。
姐妹俩看着林默那专注而冷酷的侧脸，第一次在他身上，感受到了比深海中那不可名状的巨妖，更令人胆寒的恐惧。
他正在用自己的方式，为她们构筑一个绝对安全的“乐园”。
可这个乐园的基石，是用另一个人的灵魂与绝望，一砖一瓦，浇筑而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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