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死寂、满是尘埃。
这是张起灵恢复意识后最先感觉到的一切。他强忍着四肢百骸传来的、跟被拆了重装似的疼，还有灵魂深处因过度透支产生的虚弱感，猛地睁开眼睛，锐利的目光跟鹰隼似的扫过四周。
他们身处一个极其宏伟却破败不堪的巨型殿堂。高耸的穹顶布满裂纹和蛛网，巨大的石柱跟沉默的巨人似的，撑着这片摇摇欲坠的空间，好多柱子已经歪了，碎石和尘埃堆得跟山似的。光线不知道从哪儿来，昏黄又恒定，把一切都染成了陈旧羊皮纸的色调，更添了几分神秘和苍凉。
空气凝滞着，带着万年尘封的腐朽气息，却又隐隐透出一丝说不出的、好像来自远古祭祀之地的微弱檀香，跟这破败景象凑在一起，透着股诡异的反差。
吴邪、王胖子、黑瞎子也陆续挣扎着爬起来，一边咳嗽一边拍着身上的灰，脸上写满了劫后余生的茫然和警惕。林曦被张起灵第一时间扶起来，他怀里的金属箱子还关得紧紧的，「净源之种」安安静静的，好像在「归墟」最后的爆发里耗光了所有力气。
“这……这又是哪个犄角旮旯？”王胖子环顾着这比云顶天宫主殿还恢弘好几倍的废墟，咂着舌说，“咱们这是刚从狼窝出来，又掉进虎穴了？”
“不像虎穴，倒像是……神庙？或者陵寝？”吴邪打量着那些石柱上模糊不清、却透着神圣与威严感的浮雕，眉头拧得紧紧的。
黑瞎子更关注实际，他快速查了查四周，压低声音说：“只有一个入口，就是我们摔进来的方向，现在被一堆塌下来的巨石堵死了。这儿……是个封闭空间。”
唯一的出口被堵死了？众人的心又沉了下去。
而张起灵的目光，自始至终都牢牢锁在殿堂的最深处。
那里，几十级斑驳的玉石台阶之上，静静地立着一个巨大的、由某种暗金色未知金属打造的王座。王座造型古朴，线条流畅又充满力量感，椅背高耸，上面刻着日月轮回、星河流转的图案，跟青铜门和「盖亚」系统的符号体系有点像，却更古老，更……有人情味？
而在那王座之上，坐着一个……人影。
不，那不是实体。
是由无数细微的、跟星尘似的光点凝成的虚影。轮廓能看出是个穿古老长袍的身影，姿态威严又沉静，脸模糊不清，只有一双好像藏着无尽智慧和岁月沧桑的眼眸，正静静地、带着一丝审视与……期待？看着他们这几个不速之客。
一股说不出的气息从光影身上散出来。它不像「盖亚」那么冰冷绝对，也不像「播种者」那么贪婪恶意，而是一种更复杂、更深邃的……平静。好像见证了宇宙生灭，看惯了文明兴衰，最后归于一种无言的守望。
“活的？！”王胖子下意识举起能量枪，声音发紧。
张起灵抬手制止了他。他没从这光影身上感觉到任何敌意。相反，那气息让他体内快耗干的元炁，都隐隐有了一丝平复的迹象。
林曦怔怔地看着王座上的光影，怀里的金属箱子微微震了一下，好像遇到了某种同源的存在，却又带着一丝本能的敬畏——这感觉，他在盗墓世界接触远古神只残魂时也曾有过。
就在这时，王座上的光影，缓缓抬起了由光点构成的、近乎透明的手臂，指向了他们。
没有声音，但一道温和又苍老、直接响在众人意识深处的意念，跟涓涓细流似的，慢慢淌了开来：
【……跨了时空的旅人……扛着「薪火」的继承者……】
【……吾在这儿……等了……太久……太久……】
这意念不像「盖亚」系统那样程序化的冰冷，也不像「播种者」那样满是恶意的侵蚀，而是带着一种真实的、藏着疲惫与感慨的情绪。
“你是谁？”张起灵往前迈了一步，把众人护在身后，沉声问道。他的声音在这空旷死寂的殿堂里显得格外清晰。
光影的“目光”落在张起灵身上，那意念里似乎多了一丝极淡的……赞许？
【……名号……早就埋在时光里了……】
【……你们可以叫吾……「守墓人」……或者……「观测者」残响……】
守墓人？观测者残响？
众人心里一震！这跟「观察者前哨」有关系？！
【……别慌……】光影的意念好像察觉到了他们的警惕，【……吾不是「盖亚」，也不是「播种者」……吾是……上一个轮回的「观测者」……在终末之战里……侥幸剥离的一缕……执念和记录……】
上一个轮回？！终末之战？！
这信息跟惊雷似的，在众人脑子里炸响！
“什么意思？什么上一个轮回？”吴邪忍不住追问，他感觉一个更庞大、更古老的时间尺度，正在他们面前慢慢展开。
光影的“目光”好像穿透了殿堂，望向了无尽的虚空，意念里带着说不尽的沧桑：
【……宇宙……不是唯一的……文明……也不是第一次诞生……】
【……在你们知道的「盖亚」系统建立之前……早就有过……辉煌与毁灭的循环……】
【……吾等「观测者」，是上一轮回里，想维护文明多样性和平衡的守护联盟……可，「终末之战」爆发了……敌人……来自宇宙暗面，名字……已经成了禁忌……它的样子……大概能跟你们遇到的「播种者」……比一比……】
【……战争……毁了一切……联盟散了，「盖亚」……是我们剩下的力量和敌人的技术混在一起，为了应对破败的宇宙造出来的……新生代「管理者」……可惜……它最后……走偏了……变得……绝对又僵化……】
真相，一层层被剥开，露出来的却是更让人震撼的核心！
「盖亚」系统，竟然是上一个宇宙轮回的遗产！是上一代守护者和敌人技术混合的产物！而「播种者」，很可能跟导致上一轮回终结的「敌人」有关系！
“那「薪火议会」……”林曦急切地问道，他最关心的，还是这份薪火的来处与归宿。
【……「薪火」……是上一轮回里，跟吾想法差不多的……最后一批坚守者……】光影的意念里带着一丝悲悯，【……他们想修正「盖亚」，找对抗「暗面」的新路……可惜……没成功……你们看到的「归墟」，是他们最后的……叹息……】
所有人都被这跨了宇宙轮回的宏大叙事冲击得说不出话来。他们挣扎求生的末世，他们当成终极威胁的「盖亚」与「播种者」，竟然只是这无尽时间长河里，上一场没打完的战争的延续与扭曲！
“你把我们引来这儿，想干什么？”张起灵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这缕「观测者」的残响，不可能平白无故在这儿等他们。
王座上的光影，缓缓将“目光”投向了林曦怀中的金属箱子。
【……为了它……也为了你们……】
【……「净源之种」……藏着上一轮回对「生命」与「秩序」融合的最终想法……也是……对抗「暗面侵蚀」的……关键钥匙之一……】
【……可，它不完整……需要……另一把「钥匙」……才能……真正发光……】
另一把钥匙？
【……就在这儿……】光影抬起手臂，指向王座后方那片更深邃的黑暗，【……这儿是……上一轮回某位伟大「缔造者」的沉眠之地……他留下的……「心核」……能跟「净源之种」共鸣……补全它缺的……「创造」与「可能性」的根基……】
缔造者？心核？
希望好像又燃了起来，可跟着的，是更深的疑虑。这么重要的东西，为啥会在这儿？这「守墓人」残影，真的可信吗？
【……吾知道你们在怀疑……】光影的意念里带着理解，【……时间不多了……「播种者」的阴影已经到门外了……「盖亚」的眼睛也在四处找……】
【……拿到「心核」……补全「种子」……是你们文明活下去的……唯一机会……也是……打破这绝望轮回的……一丝可能……】
【……可，前面的路……危险得很……缔造者的沉眠之地……有它自己的……考验和守护……】
【……选不选……在你们自己……】
光影的意念渐渐变弱，构成它身体的光点也开始忽明忽暗，好像这漫长的交流耗光了它最后的力量。
【……吾的使命……快完成了……】
【……后来者……愿你们……能点亮……新的黎明……】
话音落下，王座上的光影跟风中残烛似的，闪了几下，最后彻底散了，变成点点星尘，融进了殿堂昏黄的光线里，好像从来没存在过。
只留下那空荡荡的王座，还有王座后方那片未知的、好像通往另一个时代的黑暗。
还有五个站在废墟与希望之间，面临着可能决定文明乃至宇宙下一个轮回走向的……沉重抉择的人。
张起灵看着那片黑暗，又看向身旁疲惫却眼神坚定的同伴，最后目光落在林曦怀中那沉寂的「种子」上。
他的“我道”，在这跨了轮回的真相与责任面前，愈发凝练。
没说话，他握紧了刀，迈出了走向王座之后黑暗的第一步。
不管前面是缔造者的遗产，还是更深的陷阱，他都必须去闯。
为了身后的人，也为了那缕残影所期待的……新的黎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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