袭击后的第三日,北镇抚司内部的悲愤与紧张稍稍沉淀,转为一种更加压抑的、蓄势待发的状态。林燮下令厚葬殉职的弟兄,抚恤家属,对外则严密封锁消息,只以“毛贼纵火,已击退”草草结案,仿佛那夜的血战从未发生。
但内部的清查和戒备,却达到了前所未有的程度。林燮借机再次梳理内部,又揪出两个与东厂有私下往来、传递消息的低级吏员,雷霆手段处置后,衙门内部的风气为之一肃。
然而,真正的战场在外部。
根据萧然的提醒,林燮决定暂时搁置对三位侯爷直接的、难以深入的调查,转而从密码信中那个具体的地点——“风雨桥南”入手。
风雨桥是横跨京城南郊金水河上的一座古桥,桥南区域颇为荒凉,多是废弃的货仓、破败的民居和一片杂乱的芦苇荡,平日人迹罕至,确是进行隐秘交易的绝佳场所。
林燮并未大张旗鼓,只带了赵锐和另外两名绝对心腹,换了常服,亲自前往风雨桥南勘查。萧然伤势未愈,本应静养,却坚持同往。他对机关暗道、痕迹追踪颇有心得,林燮沉吟片刻,最终应允。
四人分散开来,扮作路过歇脚的货商或樵夫,仔细勘察着桥南区域的每一寸土地、每一处残垣断壁。
时近黄昏,夕阳将芦苇荡染上一层血色。河风萧瑟,带来阵阵凉意和潮湿的水汽。
“大人,您看这里。”一名擅长追踪的锦衣卫百户忽然蹲下身,指着泥泞河滩上一处极不显眼的车辙印。车辙深而窄,与寻常马车不同,且印痕较新。
林燮和萧然立刻上前。萧然仔细查看车辙的走向和深浅,又捻起一点辙印中的泥土嗅了嗅。
“是载重不轻的马车,车轮经过特殊加固。这泥土…”他微微蹙眉,“除了河滩的湿泥,似乎还混合着一点…那种暗红色的粘土。”
红泥!又是十里坡砖窑特有的红泥!
几人精神一振,循着车辙印向前追踪。车辙印断断续续,最终消失在通往官道的一片硬土路上。
“他们是在这里卸货?还是换乘了其他车辆?”赵锐推测道。
林燮目光扫过四周,最后落在不远处一个半塌的废弃货仓上。“搜搜那里。”
货仓内蛛网密布,堆满了破烂的杂物和干草,散发着浓重的霉味。几人仔细搜查,在一堆看似随意的干草垛下,发现了一块松动的地砖。
撬开地砖,下面竟是一个小小的暗格!暗格内空空如也,只残留着一些细微的黑色粉末。
萧然用指尖沾起一点粉末,仔细辨认,脸色微变:“是火药残留。虽然量极少,但纯度不低。”
军械、火药!对方在此地交接的,果然是违禁之物!
“还有这个。”另一名锦衣卫在门框一个极其隐蔽的裂缝里,抠出了一小片被揉皱的、烧焦一角的纸片。
纸片上只有半个模糊的印记,像是一个特殊的图腾,似龙非龙,似蛇非蛇,仅有一爪和部分扭曲的身躯,下方还有一个残缺的数字“柒”。
“这是…”林燮盯着那印记,觉得有些眼熟,却一时想不起在何处见过。
“像某种家族的私印,或是秘密组织的标记。”萧然沉吟道,“这数字‘柒’,是否与密码信中的‘甲柒’有关?”
线索似乎又联系了起来。这个神秘的印记,或许就是破局的关键!
就在此时,外面放哨的赵锐突然发出了一声模仿布谷鸟的急促叫声——示警!
有人来了!
林燮眼神一凛,立刻打了个手势。几人迅速熄灭手中的火折子,悄无声息地隐入货仓最深的阴影里,屏住呼吸。
脚步声由远及近,听起来不止一人,且步履沉稳,似是练家子。他们停在货仓外,低声交谈起来。
“…‘货’已清走,痕迹也处理干净了,放心…”
“…‘烛龙’吩咐,下次交易暂缓,风声太紧…”
“…怕什么?林燮那小子差点见了阎王,还敢伸爪子?…只是‘侯爷’那边催得急…”
“…哼,胃口越来越大…也不怕噎着…行了,走吧,这鬼地方阴气重…”
声音逐渐远去,最终消失在暮色中。
货仓内,林燮等人的脸色在黑暗中无比凝重。
听其对话,对方并未完全停止活动,只是暂缓。他们对林燮的遇袭心知肚明,甚至带着不屑。而那位“侯爷”似乎在持续施压。“烛龙”则相对谨慎。
更重要的是,他们提到了“下次交易”!这意味着,这条线还没有断!
虽然未能抓住现行,但此次勘查,收获远超预期。确定了交易地点,发现了火药残留和神秘印记,更是亲耳听到了对方核心成员的对话!
“跟上他们?”赵锐压低声音问。
“不必。”林燮摇头,“这些人警惕性很高,跟上去容易暴露。既然知道了他们的老鼠洞,就不怕他们不再次出洞。”
他现在有了新的方向——全力查明那个神秘印记的来历!
返回北镇抚司的路上,林燮一直沉默不语,反复在脑中勾勒那半个印记的图案。他一定在哪里见过类似的花纹。
萧然看着他凝重的侧脸,轻声问:“大人可是想起了什么?”
林燮缓缓道:“似乎…在很久以前,某份陈年旧档里见过类似的图腾…但记不清了。”
需要回去仔细查阅档案库那些几乎被遗忘的、积满灰尘的陈年卷宗。
也许,答案就藏在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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